崔舒若也在馬車裡看著這場好戲。
她本不準備來的,可趙平娘愛湊熱鬧,也想改改她成日裡只知曉悶在府中的脾氣,乾脆帶著她一起出來渾水摸魚。
橫豎城門口七七八八的馬車停得多,多她們一架也不顯眼。
其實崔舒若的膽子也挺大的,雖說來湊熱鬧是被硬拉來的,但來了以後比誰都坐得住。在旁人熱得擦汗時,崔舒若慢悠悠的飲茶。趙平娘本是為了湊熱鬧,一直沒見到人也開始蹙眉,對這位即將上任的侯監察使不大喜歡。
崔舒若則喊下人去城裡買份糕點回來,被喊的下人都懵了,因為崔舒若說的那家糕點鋪子可遠著呢,一來一回,怎麼也要半個時辰。
崔舒若笑得安穩,胸有成竹的說,「你且去吧,還有得等呢。」
果不其然,等到下人提著還帶餘溫的糕點進馬車時,侯監察使竟然還沒有到。
崔舒若夾了一塊給趙平娘,自己換了箸慢慢嘗了一口,優哉游哉的道:「阿姐不必再看了,這位侯監察使怕是準備給并州的上下官吏一個下馬威呢,他不會這麼快到的。」
趙平娘明艷的眉眼凌厲,「不過是區區從三品監察使,也敢給我阿耶下馬威?」
崔舒若放下糕點,用帕子輕輕擦拭嘴角,眯著眼笑,意有所指,「哪是他一個人的下馬威,總要試探試探,做的過些,才好看清擁有實權的刺史們,究竟是如何想的。」
換言之,去往北地各州郡的官員都是奉旨跋扈。
不過崔舒若覺得挺有意思,明顯這一遭就是死局,怎麼那些人還能願意照著太子所言去做呢。
要麼就是真的衷心到願意捨生忘死,要麼就是看不清局勢的蠢貨,被所有人推著出來送死還洋洋自得,以為得到重用馬上能翻身。
其實用後者也是不錯的,因為蠢材跋扈起來才更沒有分寸,也能更好的試探刺史們的底線。
能忍下的未必衷心,但忍不下的早有反意。
崔舒若想起自己曾在建康見過的太子,當時他就已經賢名遠播,甚至孝心仁義,可藏在孝順仁厚皮下的內囊,可是勝過廢太子的荒淫享樂。說他聰明,絕跡是有的,也懂得隱忍,可越是這樣的人,越是容易在上位後失了分寸,猶如觸底彈簧,變本加厲,無法收斂。
甚至是看似聰明的派監察使到各個州郡。
其實去了又能如何,不過是白白損害幾條任命,有反心的還是會謀反,尚存幾分衷心的刺史們則是被刁難。不過是自以為聰明的損招,怕是這位太子,明著賢明,本質里也是位剛愎自用的人物。
崔舒若慢慢飲著茶水,解糕點的膩味。
趙平娘聽了崔舒若的分析,她自己也是貴胄出身,方才恍然明白。只怕這一回的所謂監察使,來者不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