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舒若臉上的笑意收斂,周身儘是郡主威勢,厲聲質問,「馮先生既既清楚樂東郡的百姓經不起耽擱,為何又要固執己見。
難不成男女之分重於生死攸關的大事不成?先賢孔子曾言『事緩從恆,事急從權』,這樣的道理,您竟是不明白嗎?」
馮許一張能說會道的嘴,在崔舒若的面前節節敗退。
她既有身份之勢,又有口舌之辯,著實叫人難以招架。
但崔舒若並沒有一味強逼,而是緩了語氣,似乎十分替馮許著想,「我清楚先生的顧慮,她們也是我一手照看教導出來的,有多少本事我清楚,先生卻一無所知。不如這樣,請先生擇一人出來,我也選出一人,讓他們對照帳簿彼此比試一番,看看究竟是誰更快更准。
倘若我的人輸了,衡陽即刻離開此處,並向先生致歉。」
崔舒若說的斬釘截鐵,馮許雖然不喜她的行事,但不得不承認她說話從未食言過。
像是先前冬日竟然能憑空生長作物一事,至今仍舊叫他不解,甚至開始質疑自己一直以來堅守的世無鬼神是否正確。
橫豎眼前也無其他法子,他只好點頭答應。
對於自己手底下的人,馮許十分有信心。
而且文人嘛,不少骨子里就輕視女子,他看都沒看,隨手指了個人。結果那人站出來時,馮許心裡還感嘆了一會兒。
被馮許選出來的人,名換蔡哲,是個貧家子,但在術數上極具天分,是整個屋子里算盤打得最快的人,即便不藉助算盤,他的心算也是無人能敵。
雖然知道不能輕視崔舒若,可馮許連站姿都比方才放鬆了許多。
不僅是他,就連院子里這二三十個男子,心中都覺得必定穩勝,小小女娘不回後院相夫教子,跑出來拋頭露面,搶男人的營生做什麼?
崔舒若最擅長揣摩他人心緒,一見他們的神情,心裡哪能不清楚,但她仍舊十分鎮靜。
「引睇兒。」她一聲令下,一個黑黢黢、貌不驚人的十三四歲女子就站了出來。
引睇兒別說是和崔舒若的婢女對比,就是和一眾干慣了粗活的女工裡頭,看著也是平平無奇,分明是個鄉下丫頭。
但不知是不是近一兩年識字了的緣故,看著比過去少了野性不遜,要多兩分沉穩,但舉手投足依舊有種桀驁的感覺,但和過去有有些不同。
過去是因為少教而桀驁,如今則是恃才傲物的桀驁。
黑黢黢的瘦弱少女,雙眼有神,昂著頭,明明是要和人比試,可她半點也不懼。
蔡哲走到引睇兒面前三尺遠時停下,對她拱手。
引睇兒也一屈膝,可見她還是學過些禮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