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雖跟大軍出征過幾次,但沒有一回如這一次般著急,也是苦頭最大的。
幾日下來,她被竇夫人好不容易養出的一點紅潤雙頰迅速消瘦下去。因為在馬車裡,梳妝也不方便,時不時碎發散落,面色蒼白,看著愈發憔悴。
但這些都不重要,可怕的是馬上就要到曲南時。
路上雖大多是寂靜荒野,可行軍路上不儘是如此嗎?沒人會大驚小怪。可不知怎麼回事,漸漸逼近曲南,周遭似乎開始轉冷,時不時能瞧見烏鴉飛過,莫名滲人。
越靠近曲南,那股可怕的陰冷就愈發明顯。
有人說,這是因為曲南死的人太多,變成了冤魂厲鬼,徘徊在曲南。
傳得愈發玄乎,說什麼的都有,還有人說夜裡有守夜的將士瞧見了抱著孩子哭的女人,再一打眼,人就不見了。還有更厲害的,說是夜裡看見一個老翁蹲著身子在摸索東西,走過去本想呵斥,結果老翁一轉身,眼里是兩個大窟窿,留著血淚問他瞧見自己的眼珠了麼?
總之,傳得人心惶惶。
軍隊裡本該是最不懼邪魔鬼怪的地方,但奈何曲南太過邪門,曲南的百姓們死得也太過悲嗆,整個北地都清楚,曲南百姓不僅是被屠城,更是被生生虐殺。因此,什麼古怪的傳聞都有。
趙巍衡倒是一直都沒做什麼,但卻在快進入曲南時,命人熬製驅風邪瘟疫的湯藥,每一人都要飲盡。雖說曲南的百姓都已經死了許久,屍體都早已變成累累白骨,可難保不會有何瘴氣,喝下湯藥有備無患。
直到事情愈演愈烈,趙巍衡最終請去了崔舒若。
她大抵也猜到了,那一日還特意讓行雪幫自己上了胭脂,平日裡她用得少,原本就膚如凝脂,濃妝艷抹反而顯得不倫不類。
但如今她的臉色太差,不得不塗脂抹粉掩蓋臉色。一個蒼白病弱、搖搖欲墜的郡主,遠比不上精神奕奕、面有紅光的郡主來得威嚴可信。
她見到趙巍衡時,他身上的盔甲厚重。崔舒若不由得神遊天外,就憑他盔甲的厚度,一般的箭怕是射不穿,難怪很少聽見過射殺主將的事,她不敢想得用威力多大的弓弩才能射穿。
趙巍衡沒有他阿耶的彆扭,喜歡叫人猜念頭,一見到崔舒若,也不賣關子,直接道:「到曲南後,軍心不穩,我怕到時面對胡人部族時,士氣不足,想了個主意,怕是還要二妹相助。」
崔舒若坦然應下。
二人好生商議了一通,定下章程。
他們決定停留曲南,當著三軍之面,祭拜曲南枉死的百姓們。趙巍衡敏銳的嗅到,這可以是士氣不穩的根由,同樣也能是士氣大漲的契機。
人心從來活泛,只看當權者會不會妥善處置。
曲南整座城都破敗荒涼,許多原本嚴正整齊的屋舍都已經塌陷一角,進城的道上還能隱約瞧出曾經的跡象,但也都長滿青苔野草,有些院裡的藤蔓都已延伸攀爬完整個屋子,厲害些的,還能在路邊瞧見院子裡冒頭的雜草。
有時周邊的草叢還會傳來動物被驚嚇到奔跑的聲響,或是一不小心把變成白骨的頭顱踢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