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憑幽州上下一心,全都有以死相拼的傲骨,比起其他州郡,幽州才是真正和胡人抗衡多年,世代血仇。
隨便在幽州找一小兒,找一婦人,她們都有遠勝於建康聲色犬馬的壯年勛貴們的血勇。
一股難言的鬱氣在趙巍衡胸腔內環繞,最後化作一聲長嘆,他抱拳,由衷道:「幽州上下,皆值得敬佩!」
崔舒若則將目光落在了四散的婦孺身上,她們大多面色青白,小兒們不過總角,瘦弱的身軀卻抬起死人冰冷僵硬的腳,力氣大些的女子則拖起肩胛,合力將屍體抬走。
北地的春日尚是寒風徹骨,時不時一陣冷風吹過,就叫她們戰慄,可卻不妨礙手下的動作。
崔舒若藏在袖下的手死死攥住,才能克制眼裡洶湧而出的淚意。她有什麼立場指責魏成淮呢,在看見眼前的一切時,換做她,何嘗不是會做出一樣的選擇。
滿城百姓,遍地屍骸,猶如沉甸甸的枷鎖,如何愛惜性命?如何能愛惜性命?
魏成淮帶著人將屍首們慢慢搬進去,其實也沒多少屍體,過去被圍攻的時候,人都死得差不多了,如今又能死多少?
魏成淮安頓好餘下的人,便親自帶著趙巍衡他們進城。
一眼望去,樹木都是光禿禿的,地上連青苔都找不到,除了屋舍沉悶的灰黑白三色,連點綠意都瞧不見。
和北地任何一個商貿不繁的城池都沒差別,相似的建築,除了沿途見不到小販,也沒什麼行人。若非要找出什麼不同,那便是每戶人家的屋檐上都掛著白幡,有的只有一兩掛,有的十幾掛白幡,擠得屋檐都要插不下了。
白幡被冷風吹得呼呼作響,有些甚至纏繞在一塊,莫名淒涼,白幡間互相碰撞的聲響,像極了嗚咽哭聲,又像是死前的低語。
崔舒若不是長於北地的人,對許多風俗不太清楚,尤其并州靠南邊,有些習慣並不大一樣。
「這……」她望著眼前景象不解蹙眉。
魏成淮雖領著眾人,可餘光卻時刻注意著崔舒若,她一有疑問,他立即狀若隨意的開口解釋,「那是引路幡,是幽州的風俗,家中若是有人身死,要在屋檐前掛上此幡,亡者的魂魄才能尋到回家的路。」
她聽了解釋,輕輕頷首,可心底卻大為震撼,那些白幡代表的竟是一條條逝去的性命。
明明看到的是白幡,崔舒若卻好似看到了無數鮮活的面龐,他們齊聚,呼朋引伴,親人招呼他們歸家用飯。
那大多是是極為年輕的面孔,笑容燦爛,像是打了勝戰歸家的勇士,還有些年老、年少,都興高采烈著。
崔舒若到底沒忍住,紅了眼睛。
不僅是她,連齊平永這樣自詡武藝高強的七尺壯漢也開始哽咽。
最誇張的是趙巍衡,他哭了,他竟然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