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祂對這隻小怪物,能抱有如此廣闊而近乎於無限的寬容?
但答案對祂而言,似乎也並不太重要。
祂努力適應著狹窄而微小的人類軀殼,極力控制著不讓自己的本體破出這具脆弱的軀殼, 也不傷到距離祂不過咫尺的懵懂小怪物。
祂的面容一點點壓近,在少女不可置信的目光中,主動得到了祂真正想要獲得的獎勵。
男人冰涼而淡色的唇, 如同蜻蜓點水一般,碰到了少女的唇角。
祂緩緩退開,牽動著對祂而言陌生而無用的人類血肉,露出一個在花盛妙眼中扭曲而僵硬的笑容。
「……獎……勵。」
花盛妙木著臉。
其實男人一觸即離, 而且不帶絲毫溫度與溫熱氣息的這個吻, 與其說是親吻, 在她的感覺中頂多算是被冒著涼氣的水袋貼了一下。
而早在發現怪物對她的觸碰有著超乎尋常的興趣之後,她就隱約對怪物接下來可能對她作出的親近舉動, 有了一點心理準備。
但不代表她真的能接受, 怪物頂著大師兄這張出塵悅目得讓人覺得稍微親近就仿佛褻瀆他的這張臉, 來親她。
「我討厭你。」
少女冷淡而收斂起所有親近笑意的烏黑眼眸,一轉不轉地看著祂。
「你一點,也不像我的大師兄。」
「我要去找我真正的大師兄了。」
祂牽動著血肉模仿出的僵硬笑容,在少女的這句話之後完全消失。
孟春邈寂靜漆黑的眼瞳看著她,這一刻,花盛妙仿佛再度回到了之前被門內的怪物凝視著,身體被如同陷入泥沼般的壓力沉重包裹著,甚至難以呼吸的感覺。
然而這一次,花盛妙沒有絲毫退讓與緩和的想法。
少女冰冷而陌生的明亮黑瞳,如同染著毒血的鋒銳尖刀,祂突然感覺到血肉之軀的胸膛之中,突然傳出極其銳利的,連本體仿佛都能感同身受到的恐怖痛楚。
可,痛楚,這對祂而言,是本應該就不存在的。
就如同,飢餓,渴望,貪婪,這些原本只存在於弱小生物身上的詞彙,對祂而言,都是原本就不存在的。
可是,當看到眼前這個小怪物的時候,祂竟然奇異地感受到了,原本應該只存在於那些飛蛾撲火般的蟲子身上的扭曲情緒。
而祂也第一次體會到了,對一個從未出現,卻總是出現在少女口中的弱小蟲子的厭惡。
她所注視的,她真正看到的,她要離開祂,去尋找的那位「大師兄」——
到底在哪裡呢?
祂注視著少女表露出的每一分情緒,原本含糊而低沉的聲音,一點點變得緩慢清晰。
「大師兄,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