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錄了一段視頻發給李菲菲。她沒有回覆我,也沒回復我落地時跟她報平安的信息。昨天出發前她沒有起床和我說聲再見,我在日本轉機時給她拍了一個免稅店的米菲玩偶,那是她很喜歡的卡通形象,她也沒理我。
我知道她並非冷漠。恰恰相反,她其實是因為太難過我的離開,才會用這種方式去逃避內心的情感。李菲菲的生命中充滿了獲得,只經歷過兩次失去:一次是她的親生女兒,一次便是這回失去養女。她雖然天真爛漫但並不愚蠢,她隱約能意識到我的離開意味著什麼。從某種程度上說,她比夏浚譯更加清楚我不會回去了的事實。
看向窗外陌生的景色,想著已經逃離的那片陸地,我頓覺恍如隔世。
我適應環境的能力很強,花了不過三天就將在洛杉磯的一切都置辦好了——房屋合同、電話卡、銀行卡、保險、生活用品、租車……我租了一輛二手的瑪莎拉蒂,白色敞篷。前任主人將其保護得很好,幾乎是全新的外觀,看上去遠比我實際付的價格值錢。
選這種車並非僅僅因為我愛慕虛榮,還因為只有開這樣的車,才能引來更多男人的喜歡,也能降低有些小錢的男人們的警惕。如果說在情場上歷練的幾年教會了我什麼,那就是男人雖然喜歡控訴女人拜金,但他們在有錢人面前的模樣比誰都更孫子。
我不需要愛情,不需要靈魂伴侶,我要的是一個有美國國籍的人的求婚。作為一個來三流影視學院讀編劇專業的傳媒類學生,我不會異想天開地認為自己能通過工作或者人才簽證留在美國——雖然我寫作天分不錯,也愛寫點東西,但洛杉磯遍地都是鬱郁不得志的有才作家。要在對處於鄙視鏈底端的亞裔碩士留學生的歧視中殺出一條血路,和那些母語就是英語的人競爭寫作,我沒有百分百的把握。
更何況,無論是人才還是工作簽證,都是要隔幾年就更新一次的。只有找人談戀愛結婚,才是我有絕對信心能做到且能一勞永逸的事情。我只需扮演三年盡職盡責的妻子的角色,之後便可以提出離婚,擁有自由自在地在這個天高皇帝遠的地方生活的權利。
我仔細地給理想中的未來丈夫做過側寫:他不需要特別有錢,畢竟太過有錢的美國人超出我的認知範圍太多,我沒有全然的信心能在短時間內將其掌控住。他只要能保證我日常生活的開銷,並在離婚後不至於拖欠贍養費就可以。加州的離婚法偏向女性,說不定我還能將他的房子據為己有。那樣我便可以居有定所,坐擁一筆無需挪動的存款,每個月有穩定進帳的生活費,過上無牽無掛無憂無慮的日子。到時候,我想寫東西就動動筆,不想寫了就出去旅行。我不必再費心裝什麼懂事的女兒、可人的女友、溫柔的妻子。我將會毫不掩飾地成為原本的我,且不會因此受到任何懲罰。那日子,想想就美哉。
洛杉磯不缺這種不上不下的男人。他們每個月拿著家裡信託的錢,來這兒追求前途渺茫的演員夢。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偶爾去幾個試鏡,但大多數時間在吃喝玩樂。他們都有一顆無處安放的虛榮心,喜歡通過約會少數族裔來標榜自己的政治正確和思想新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