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錯了什麼嗎?」在我雷厲風行地收拾好自己和包準備以最快的速度逃跑時,福寶囁喏著問我。那聲音如此小心翼翼,好像怕戳破了什麼似的,其中的膽怯讓我的心微微一痛。
但我還是忍住了內心那如洪水般就要決堤而出的感情,背對著他,說,沒有,我只是有些事要忙,晚點會給你發信息的。
出了福寶的門,我路過昨天晚上我們親吻的泳池。泳池現在已經聚集了好些人,他們用藍牙音響放著說唱音樂,嘰嘰喳喳地聊天,還有人玩著幼稚的泳池遊戲,邊喊「炸彈(cannonball)」邊跳水。在洛杉磯劇烈的日光照射下,這個泳池顯得如此紛擾嘈雜,全無昨夜月色朦朧下那種曖昧憂鬱的美感。
我對福寶的感情,那所謂的「愛」,應該也只是一時的懷舊以及氛圍加成吧。我努力地說服自己,努力壓下心中那想不顧一切回頭撲進他懷中的衝動。
手機震了一下,拿起來一看,是福寶的微信。他沒有說什麼,只是發給我一張截圖,圖上是他為我打好的優步的信息。從他家到我家。
我心情有些低落地回到了家。打開門,我租的房子是標準的一室一廳,比福寶家大許多。大,就顯得空曠,以白色調為主的家具雖然看著有格調,此時此 刻卻顯得有些冷酷和寂寥。我將包掛在門口的衣帽架上,洗了個澡,隨意換了件寬鬆的衣服,便迫不及待地來到了電腦前。
我曾經有一個習慣,在心裡發酵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時,我會選擇用文字將其理順並記錄出來。是珍惜來之不易的真實情感,也是將模糊虛幻的想法勾勒出個大致的形狀。這個習慣從高中時便開始了。
我有一個從高一時便開始使用的網絡帳號,名字叫「初秧」,這個帳號一開始還是我為了初戀黃海偉而創建的。那時我因為他的愛答不理而黯然神傷,開了這個帳號,用筆墨記下他的冷漠,並幻想如果有一天我們兩情相悅了會是怎樣的——不知為何,我從來沒有成功地完整寫出過一篇紀實文學。無論開端是如何地誠摯真實,後面的情節總是不免向與現實差得十萬八千里的方向發展而去。我總是寫著寫著便不再記得那是我自己的故事,說實話,我也常常覺得正在經歷的這個人生並非我自己的生活。無論是在網絡里還是所謂的現實中,我的生活都有些虛幻不明。
那個關於黃海偉的故事,我寫校草一開始不願意理校花,覺得她只是一個空有外表的花瓶,後來卻發現了彼此共同的家庭創傷,於是惺惺相惜地在一起互相舔舐傷口;還有後來基於老男人而寫成的故事,我杜撰老男人為傷痕累累的年輕姑娘心動,守護了她一輩子,這與現實中我遭遇的事情簡直是大相逕庭。還有一些故事是我不敢寫的,比如夏浚譯,事實血淋淋地擺在那裡,我編都不知道怎麼編。
我已經許久沒有認真寫過這個帳號了。從老男人帶給我的傷害中恢復過來後,我在愛情里再沒有什麼是需要幻想的。連愛情本身都不存在了,還基於什麼去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