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夕陽》是改編自我和趙存暉的故事。故事裡,四十二歲的中年男人蔣傑愛上了十九歲的大學生英梨。他們在酒吧相遇,英梨為心中的苦楚所困而喝到失去理智,神志不清地傾訴了她悽慘的身世,蔣傑也因此愛上了她。戀愛八個月後,他們結婚了。在蔣傑的保護下,英梨離開了惡魔繼父,得到了救贖,從此幸福地和蔣傑生活在一起。他們躲避世人住在一座山林里,直到蔣傑八十歲離世。未滿六十的英梨將他安葬在屋後的一棵蘋果樹下,每天都去蔣傑的墓前對他傾訴自己的思念。
那是我曾經對和趙存暉之間的結局的幻想。我客觀地認識到他肯定會死得比我早很多,但仍然願意付出晚年孤寂的代價與他相守一輩子。現在看來,那時候的我實在是可悲、可笑又可憐。
寫下這個短篇的十餘天前,我發現了趙存暉的背叛。不是背叛我,是背叛他已經結婚許多年的妻子和剛滿十二歲的女兒。
真相大白的那天是一個平安夜,他陪我慶祝「小姑娘才過的洋節」。我和他去了福田購物公園的一家酒吧,喝到很晚。那時我們已經戀愛八個月,我借著酒勁,在回他家的計程車上握著他的手,說,等我畢業了你娶我吧。他不說話,只是定定地看著車子前進的方向。我有些不滿地說,怎麼,不願意啊?是我不夠漂亮還是不夠聰明?他仍不搭話,我有些慌了,用打趣來掩飾心中的不安:「還是說你已經結婚了?」
這句話,我完全說者無心。之所以能那麼順當地說出口,是因為我真心實意地覺得趙存暉已經結婚了這件事是萬萬不可能的。我以為他是顧忌我們的年齡差,或者覺得我的家庭太複雜才不願許諾婚姻。「他已婚了」是一個太過荒誕的理由,所以我才會選擇這樣打趣他。
但我卻沒有等來他的笑聲。車輛還在行進中,他扭過頭看向我,神色平靜地說,是的。
「啊?」我的笑容還在臉上,一時間沒明白他在講什麼。
「我已經結婚很多年了,也有孩子。」
那時,我頓覺腦仁猛然被什麼東西重擊了一下,脖子也好似被扼住一般,喉口迅速縮緊,喘不上氣來。我趕忙叫司機停車,想要打開車門,下車去呼吸呼吸新鮮空氣。
我踉蹌著打開車門,將身子欠到綠化帶里乾嘔起來。那晚我並沒有喝特別多,卻覺得胃酸都倒流進了眼睛鼻子裡。我的視線變得模糊,深夜的蛇口馬路上已經沒什麼車了。我們本來是要回他家相擁而眠的,那一刻我卻有種不知何去何從的靈魂出竅感。
我吐了幾口酸水,支撐不住地倒在了馬路牙子上,整個人在發懵。
恍惚中,我看見趙存暉走到我身邊來,說:「我反正快到了,走回去就行,車給你吧。」然後他扭頭遞給司機一張百元鈔票,說:「送她回大學。」
那是我親耳聽到趙存暉說的最後一句話。
我們的最後一次溝通發生在第二天一早,線上的。被計程車司機送回學校後,我逐漸回過神來,坐在宿舍漆黑的樓道里痛哭了一整晚。我給他打了不下四十個電話,都是忙音。我發了上百條微信,無一不是在質問他「為什麼這樣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