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確認我的學費還安全之後,我才有心情去勸慰李菲菲。我捏了捏她的手,說:「沒事的,一切都會過去的。你就在我這裡,我沒課就多陪陪你,你想住到什麼時候,就住到什麼時候。」
這話我是真心說的,不是為了討她歡心——畢竟夏浚譯現在應該已經不甚在意李菲菲開不開心了。我終於弄明白自己對李菲菲的心疼是從何而來,我將她視作了夏浚譯的另一個受害者,她和我是一邊的。
「瀾瀾,」她帶著哭腔,「幸虧還有你,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無論媽媽你需要什麼,都和我說。如果想要聊聊,我也隨時都等著聽。」
「從現在開始,我們不提他,好不好?我想過了,聊一萬遍也不能改變他愛上了別人的事實,最好的辦法只有等時間久了,慢慢習慣和忘記。」
她這點倒是很拎得清,我點頭答應。
「媽媽,安心睡吧。我就在外面寫作業,你醒了需要什麼就喊我。晚點如果餓了,不想出去的話,我給咱們點外賣。」我用手試了一下她的額頭,還好沒有生病的跡象,「明天如果你願意,我就帶你出去逛逛。洛杉磯好玩的地方可多啦,出去轉轉,包你什麼都忘了。好不好?」
李菲菲又流下眼淚:「你對我真好。」
「你是我媽媽呀,我當然要對你好了。」我摸了摸她的頭髮,像哄孩子一樣。
她眼中的神色略有凝滯,輕輕鬆開我的手,轉身過去,用被子裹緊了自己。我為她掖了掖被角,轉身離開,帶上門的時候,聽到她很輕地說了一句:「真不知道還會不會有人對我好了。」
關上門後,我的心驟然縮緊——這個曾經被父母捧在手心,後來被丈夫放在心尖,一輩子沒有受過委屈沒有缺過愛的女人,此刻她信仰的大廈已經崩塌了。我無法想像她有多痛苦。趙存暉短短八個月的寵愛已讓我在失去時神志恍惚,李菲菲可是足足被溺愛了四十多年,她此時一定覺得天都塌了。
愛是她唯一熟悉的東西,被寵被疼是她生存下去的意義。沒有了父母又沒有了夏浚譯,之後還有誰會去愛她呢?
只有我了。
我發現自己竟沒有一絲不情願。
抱著電腦在沙發上坐下時,我不禁想到,我對李菲菲的關心很可能不是來自於「夏知瀾」。夏知瀾是缺愛且嫉妒的,她討厭李菲菲,只是表面上對李菲菲好,想以此換取生存下去的權利罷了。夏知瀾那麼多年來都沒有愛過李菲菲,她一邊在心裡取笑李菲菲的易於哄騙一邊又為李菲菲得以如此天真而妒忌不已,甚至於離開李菲菲的時候在心裡放起了煙花鞭炮。這樣的夏知瀾,怎麼會對李菲菲有一絲一毫憐惜或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