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覺如何?」
散場後,我們在一眾奇裝異服的人群之中等優步時,托比問我。
「太棒了,這真的太棒了。」是有些醉了,也因為太過興奮,我既語無倫次又辭藻匱乏,只能用雙手亂揮來表達我的激動。
「接下來還有更棒的。」
當托比帶著我去到那個地下派對時,我一時間還以為他要把我賣了——優步行駛了半個小時後,我們停在了一個空曠的露天停車場裡。他請優步司機先別走,讓我在車裡等著。我不明所以地看著他下車後向角落裡的一輛Uhaul卡車跑去,不一會兒,他便回來了,手裡捏著一張白色的字條。
「這是什麼?」我拿過字條,上面歪歪扭扭地手寫著一個地址。
「派對的所在地。」托比從口袋裡拿出剩下的兩瓶迷你朗姆酒,「準備好迎接一個難以忘記的夜晚了嗎?」
「到目前為止,已經夠難以忘懷了。」我將其中的一瓶一飲而盡。
這一瓶酒可是把我給喝懵了,我最後的完整記憶是托比拉著我下了車,到了一個好像是廢棄倉庫的地方。那裡的喇叭重低音很響,人聲鼎沸,站滿了穿著誇張且戲劇化的人們,我好像還看見了幾個剛才和我們看了同一場電影的人。廢棄工廠的最裡面擺放了一個DJ台,各種深色的射燈在房間裡不停交錯,人們隨著音樂狂舞,還有人在不加遮掩地親熱——果然是地下派對。我闖入這個新奇的世界,且迅速地愛上了它。
後面的記憶便是零零散散的碎片了,只記得我很瘋,很開心,進了那個工廠後便擠到了舞池最前面,在DJ台的正下方開始了毫不拘束的狂舞。音樂聲很大,我能感受到那從音響里發出的聲波的震動。我愛這種極盡所能的吵鬧,它讓我那無休無止的大腦終於放棄了工作,擁有了一時間的空白。在敲動耳膜的音樂聲和擁擠不止的人潮中,我不再需要搞清楚自己是誰,因為我已經全然忘了自己。
忘了自己的感覺真奇妙,一切都與我無關,都成了過眼煙雲。我是誰不再重要,因為我的世界裡不再有別人,只有我自己。當這個世界上只剩下我獨自一人時,我是誰便無所謂了。我無需搞清楚自己的身份,畢竟身份只是方便別人用來稱呼和歸類我的東西。當別人都不復存在,身份哪還有什麼用處?此刻我就是我,我也不是我。最美妙的是,我不再需要想明白我到底是不是我,也不再有必要搞懂「我」到底代表著什麼。
在瘋魔一般的舞蹈和零星閃爍的哲思的間隙中,我一直支使著托比給我買酒,他任勞任怨地去吧檯一次又一次地排隊。每次他買酒回來,我都已經和身邊的陌生男女跳在了一起,或擁抱或大笑,不亦樂乎。托比樂呵呵地看著我,我們對視,紫色、藍色和紅色的燈光在他臉上閃爍跳躍,他藍色的瞳仁里倒映出我的瘋狂。我隨著科技電音不停不歇地扭動身體,在某一時刻,我只覺得眼前閃耀著如天神降臨一般的白光,再之後便什麼也不記得了。
我是在自己的床上醒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