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怀卫睁大眼睛看着他。
“因为四兄的姑母,她在这里已有了她至爱的血亲。你便是她的至亲。你方才不是问你阿嫂,你的娘亲见到了大将军,为何又那样分开吗?”
他停了下来,沉吟着,斟酌该如何表述。
菩珠走了上去道:“那是因为今日的她,已不是从前的公主了。”
“今日的她,是西狄的太后,是怀卫的母亲。所以她在见了大将军的面后,又那样和他分开了。”
菩珠说完,也坐到了怀卫的身边,对上他转向自己的目光。
“所幸,战乱和争斗,都已过去了。他们都非常爱你,希望你无忧无虑,长大后,做一个英勇而仁慈的王。我想,这就是他们最大的心愿。”
怀卫慢慢地转回头,望着前方的河流,怔怔地坐着,似出神地在想着什么。
菩珠和李玄度陪着他继续坐着。
良久,见他始终一声不吭,菩珠柔声道:“不早了。要不,我们先回去了?”
她话音未落,就见地上的怀卫猛地一跃而起道:“四兄四嫂,你们先回吧!我去寻大将军!”
他说完,回头朝岸边的坐骑打了声唿哨。
那匹骅骝神骏,听到主人召唤,哕哕了两声,立刻奔了过来。
怀卫一个翻身上了马背,驾着便下了河滩,趟过河水到了对岸,立刻朝前,纵马而去。
他的几名随卫,一直远远等在后头,隐约看见了,慌忙追上来。
李玄度和菩珠对望了一眼,也不知他去寻姜毅想做什么,立刻也唤来各自的马,渡过河,一道追了上去。
怀卫骑术自是百里挑一,一路狂奔。
几骑前后疾驰,一口气奔出了将近十里地。夜幕之下,前方隐隐有点点火光映入眼帘,快要到大军的驻地,两人才追上。
李玄度将他的马,拦在了辕门之外。
“四兄四嫂,多谢你们告诉了我过去的事!你们放心,我心里有数!我只是有几句话想和大将军说!说完我就出来!”
他不待李玄度开口,翻身下马,迈步便朝辕门奔去。
李玄度看向菩珠,低声道:“怎么办?他想说什么?”
菩珠见他微微紧张,似还有些不放心的样子,迟疑了下,握住他的臂,阻止了他想追上去的脚步。
“让他去吧,我们等着便是。”
“他已经大了,不会胡来的。”
她望着怀卫大步奔向军营辕门的身影,轻声说道。
……
营帐里,姜毅也未传唤军医,只自己解了衣裳,往因为发力而微微迸出了些血丝的伤处重新上了药,裹了下伤,便就独自坐在案前,再次阅着随身携的那张西域舆图。
这是李玄度给他的。
这张舆图,不但标有整个西域所有大小邦国的方位、城池,也标识出了其间的山峦、河流和戈壁沙漠。比他多年前战狄人用的老图,不但更为详尽,位置也精准了许多。
他对这张舆图很感兴趣,连日来,晚间无事,便取出来察看。
然而今夜,他的目光落在图上,却有些神思恍惚。
他想起黄昏她追上来,和自己隔水相望的那一幕。
他出神了片刻,合上图,待要放回去,视线又落到了和舆图一并存放的那支鹤笛上。
他解开包巾,取出鹤笛,望着笛身的刻字,微微走神。
他少年行猎时,曾偶从鹰爪下救了一只白鹤,鹤不走,他送给了和他青梅竹马的金熹,让她养。几年后白鹤死去,她很是伤感,他便抽鹤骨,做了这支笛送她,以寄思念。
这便是鹤笛的来历。
他的拇指抚了下笛身,正要将它再放回去,忽这时,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亲兵接着隔帘通报:“大将军,西狄王来了,要见大将军!”
姜毅一怔,很快反应过来,迅速地用布将鹤笛包了回去,随即起身,待要出去,抬头,见帘门已被人掀开了。
少年如一阵风,从外冲了进来,和他打了个照面,便就停住,立在了帐帘前。
他仿佛疾奔了一段路,停下后,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姜毅没想到他此刻竟会来,很是欣喜,笑着朝他走去。
“你怎来我这里了?”
他和少年招呼,却见他却恍若未闻,依然那样看过来,双目紧紧地盯着自己,神色奇怪,和平常的样子,判若两人。
他一怔,忽地想起了今日他母亲和自己在水边相见之事。
莫非他知道了?对他的母亲生出了误会?这才连夜追到自己这里?
他的心一沉,脚步顿时犹如注铅,停住了,凝视着对面这突然闯进来却又一言不发的少年,笑容也渐渐消失。
他迟疑了下,问道:“傍晚的事,你知道了?”
少年喘息渐平,看着他点头:“是,我知道!我还知道了,大将军你和我母亲从前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