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人小力氣弱,拖著比自己還高的竹簍,吃力地跟著老祖母,將老人割下的豬籠草一根不落地拾到竹簍中。
等到了太陽落山的時候,她便坐在竹簍里,被父親背回家。
回家後父親砍柴生火,母親淘米做飯,覃昭昭就趴在臭烘烘的豬圈邊看祖母用豬籠草餵豬。
豬慢慢長大,一年就只能養成一頭,賣豬的錢用來買糧食和種子,最後只剩百十來文錢,買了鹽巴和治病的藥材,錢就沒了。
來年還得賒帳從旁人家買上一頭小豬仔,一簍草一簍草的餵大,等豬長大了,賣給屠戶後,賣豬的錢再還上賒帳買豬仔的錢。
家裡的豬賣了一頭又一頭,但家裡人總是吃不飽肚子,祖母越發佝僂了身軀,等覃昭昭能握住殺豬刀給豬放血的時候,祖母竟再也下不了床。
她還沒有太老,然而僅僅是一場風寒,就讓老人氣息奄奄。
眼看祖母躺在破舊的木板床上,艱難地喘著氣,覃昭昭將殺豬後剩下的碎骨頭熬成的肉湯餵給祖母,祖母用黑瘦乾枯的手撫摸著覃昭昭的頭,渾濁的眼睛裡噙著淚光。
她說:「昭昭,祖母該去見列祖列宗了。這湯,我喝了浪費,你拿給你娘吧,她懷著你的弟弟,得補補身子。」
一天天養大的豬一家人誰都捨不得嘗一口肉,連豬血都得一滴不剩地接在木桶里賣掉,但即使如此,家裡還是湊不出給祖母買藥的錢。
覃昭昭哭著將湯碗湊到祖母嘴邊:「阿奶,你吃,明年昭昭割更多的草,養兩頭豬,留下一頭家裡吃。豬皮用來熬油渣,熬好豬油再炒滿滿一大碗肉,阿奶,咱們一起吃,吃得飽飽的。」
祖母沉沉地嘆口氣,她嘗了一口只有兩朵油花放了一點點鹽的碎骨湯,悲苦道:「這湯,真香啊。」
那年春天,祖母還是走了。
在祖母得上風寒的時候,覃家人就平靜的接受了現實,覃昭昭抱著祖母冰冷的屍體嚎啕大哭,她的父親和母親卻沒有一刻閒暇用來悲傷,他們變賣了家裡的家具,堪堪湊夠銀子,買了副薄棺材安葬了老人。
人老了就會死,可窮人家連安葬老人都得勒緊褲腰帶,那年家裡提前賣了半年的糧食,就只是為了安葬勞碌一生的家人。
埋了祖母后,家裡人商量去誰家賒帳買一頭小豬仔,村里人知道覃家安葬老人欠了錢,今年肯定還不上買豬錢,都不想再給他們賣豬仔,覃家還得去越過山的鄰村去買。
覃昭昭的娘親肚子大了,出不了遠門,父親得照顧母親,於是那年翻過山去買豬的人成了還是個孩子的覃昭昭。
她做男孩打扮,天不亮就動身趕路,等天黑時才買到豬,當覃昭昭抱著小黑豬順著山路回家時,忽然看到天空中有人影飛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