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真的不是一个好差事，搞不好两个人以后会遗臭万年的。
但他们最终还是咬着牙还是走进了办公室，那里坐着一个年青人，他正在看着一份文件，见到两人进来点点头。
“周思谭周先生，你听说过三天前在城南发生的枪击案吗？”
这位年轻人姓周，名思谭，海州城周家的家主。
海州城是座靠近京城的千年古城，历史上出过许许多多的名人，但被外人提起的时候，总会被问到：是不是周家所在的海州城？
共和国（类似法兰西共和国的体制）建立之后，世家贵族被一扫而空，自以为高贵尊崇的贵族一个个被送上了断头台，几十万贵族被杀的人头滚滚，最激进的时候甚至连皇陵都被考古挖掘，现代社会敢自称公爵、大夫的会被人强烈鄙视，就连孔夫子都被拉出来批判了一番。
但无论民主思潮如何澎湃，无论政局如何变幻，海州城周家，这个华夏千年来最有名的世家，却没有受到一丝丝的冲击。
虽然周家从来不自称为世家，也不是以财富、权势或者计谋闻名，但依旧是现在华夏共和国民众心中真正的名门和贵族。
周家代代对科学技术的进行着推进。
七百年前南北朝时代，名为周欢的翰林在历史上留下了显赫的名声。
他发明的火药终结了游牧民族的武力优势，而之后周家的子孙开始推动着科学技术的进步，从造纸术、印刷术、指南针的改进，到火药、力学三大定律、电磁定律和蒸汽机等，周家一代代人才辈出。
虽然在最开始的时候，被视为歪门邪道，异端邪说。
周家人并不在乎财富，最穷的时候家徒四壁，最富的时候也不过中产之家，他们将金钱当做工具，再厚的礼物也无法收买他们。权势对于周家来说更是麻烦，他们更喜欢进行科学研究。
这是一个受到诅咒的家族，人丁不旺往往是数代单传，但几乎每一代人都有着不出世的才华，就算是当时被人讥笑，但过了几十载也会被人所知，比如那个周德耳研究豌豆杂交、遗传当年就被传为笑谈，但现在却是研究的热门。
但这不是真正的诅咒，周家人面临的是更加悲惨的命运，在出人才的同时，当家人往往不得善终——周家人想要远离政治，但周家名声好、有才能、不为外物所诱惑、坚持主张不怕得罪人，这种大贤或者背黑锅的，朝廷怎么可以放过？
有些对朝廷对天下人有利但会狠狠得罪人的事情，总要找些替罪羊去做。
周家人好几位家主就是因为整理朝廷的税赋、官员升迁等做得很好，利用完后被天子扔出去砍掉脑袋——其中有人头掉地连眨眼十一下的周瓦西，或者被斥为丧心病狂宣传日心说烧死的周布诺，或者在监狱中被迫服毒自尽的周灵……
这种被用完了当尿壶的背叛，让周家人渐渐的有了一条祖训：宁可自杀也不复对刀笔之吏。
这家人遇到了牢狱之灾，会选择自杀来结束自己的生命，而不是在屈辱中求得生机。
有好事人统计过周家几十代人的死亡经历，发现没有一个得到了善终，这家人仿佛被诅咒过一样，尤其到了近代，周家一连七代人自杀身亡，更是震惊了华夏，极大的推动了历史的进步。
海州的警察当然知道周家的传说，这家人涉及到牢狱之灾之后，往往直接选择自杀。
“听说过，是我做的，能够给我一点时间吗？”
客气的让两位警察同志坐下之后，周思谭开始整理桌子上的文件，书写着一封信。
两位警察脸上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他们来的时候，领导告诉他们，如果真的是周思谭干的，这个人一定会承认，也不会反抗。
现实果然如此，两位警察自然没有在周思谭承认后采取强硬措施，两人一点都没有督促的意思都没有，看这个架势周欢如果说要去上厕所顺手开溜也不会阻拦。
其实，如果是别的小事，警察碰都不会碰周欢一下，打个马虎眼算了，但不久前这个人干的事情实在是太大了。
三天前，海州城外发生了一起重大的刑事案件，有人为了救人，从背后发起突袭，对一群盗匪开枪，他呯呯呯的连续爆头了九个暴徒之后，还从背后打死了逃跑的盗匪头目，做完这些事情之后，他冷静的开车将伤者送到医院附近，然后离去。
记者最喜欢的就是这种矛盾劲爆的故事，为了杀人而救人，这起屠杀案很快上了各大报社的头条。
一下子死了十个人，这让海州城的警方连忙行动起来，虽然那名被救的女士忘记了救她的人的相貌和车牌，她的父母也表示天太黑看不清东西，但警方还是很快找到了线索。
但让警察局长蛋痛无比的是，他宁可没有找到凶手，因为杀人者就是周思谭，周家这一代的独苗。
周思谭的父亲周莱明是一位药剂师，他发现的青霉素救治了无数人的生命，研制出的土霉素加上异烟肼让肺结核这个绝症成为了历史。
警察局长还记小时候父亲被结核病困扰的过去，每天咳嗽难受的病痛，结果土霉素加上异烟肼，七天就让父亲的病痛消失了。
要知道，当时共和国有上千万结核病人在等死，再加上别的国家的病人，这种药不知道让多数人为之感恩。至于说青霉素更是治病的神药，堪称是改变世界的发明。
周莱明并没有选择用这些药物来赚钱，就算是能让他成为共和国的首富也无所谓，他放弃了专利并将科研成果公之于众，造福了无数的人。
但他的结局却让大家惋惜。
周莱明是自杀的，他实验室中的药物被医药公司盯上，因为他宣告不会注册专利，结果被大公司偷了技术提前注册了专利还反咬一口想要周莱明退缩，同时买通了司法机关打赢了官司，甚至收买了不少报社来抹黑周莱明。
然后周莱明直接自杀表明了清白。
“周家人都是神经病！”
破产的医药公司的老板从十六层高楼上跳下去之前是这样说的，他到死都不明白周莱明为什么会自杀？本来是普普通通的商业手段，一边打官司一边赚钱，等周家最终上诉赢了官司再赔钱的简单操作，为什么会碰上一个自杀的疯子？
周莱明的自杀让愤怒的民众拒绝购买这家公司的任何产品，并且拒绝购买和这家公司发生关联的公司的产品，公司的职员纷纷离职，人们以和这家公司发生关系为耻。
这种行为能够理解，青霉素、土霉素那些药物在那个时代等于神药，无数绝症很轻易的被治好，而发明人还道德高尚的放弃了专利权，最后遭到了那样的下场。
这本来就不应该！
医药公司的老板也没有想到周莱明会自杀，或者说他低估了周家人的神经——就像是周思谭的爷爷制造了狂犬病疫苗、创立了现代医学的免疫学科等事情功成名就之时，却直言上书天子帝制不可取，还民与共和才是最应该的事情，并指出皇室贪婪腐败，已经是天下公敌一样。
被激怒的天子并没有砍掉周思谭爷爷的脑袋，下令将他送进监狱，但周思谭的爷爷直接在牢狱中自杀，引发了更多人对共和体制的追求。
往前往前再往前，周家人总是换着花样自杀或者求杀，甚至有人研究过，被皇帝砍头的几个周家人，那些上奏皇帝不处理都不行。
什么太子失德，残暴不堪，什么阉党当权，民不聊生，什么什么什么的，简直是直指皇帝的鼻子大喊：
你是傻逼，居然信奉宗教迎接什么骨头，天人感应乃是无稽之谈，我说的话是真理，你赶紧醒悟吧等等。
那些奏折上去，皇帝怎么会饶过他？
好不容易忍住怒火将其下狱，谁能想到周家人更加的刚烈直接一死了之！
周莱明死后，周思谭作为他的儿子自然被很多人关注，但他去没有选择医药行业，连大学都是函授上完后平平淡淡的毕业，平平淡淡的在海州城专利局找了份工作，平平淡淡的摸鱼上班，然后平平淡淡的发表了两篇论文。
好吧，如果不是周家人发表了这篇论文，估计物理学界早就狠批这种异端邪说了，什么质能方程式，什么相对论，反正没有人看得懂，各种反人类的思维。
但也没有人敢于忽视。
就像是力学三大定律是周顿创立的一样，周家人挖了自家的祖坟历史也不是一次两次，科学本身就是一个否定再否定的经过，周家人的妖孽大家都知道。
说不定周顿会被周思谭绊个小跟头，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