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要从几个月前说起,观音寺在凉山山顶,风景不错,几个月前有几个年轻男子去凉山游玩,其中有一个男子不小心将祖传的玉佩弄丢了,玉佩掉入了山崖下,那男子便请了许多人下山崖帮忙找,结果有人却在山崖下发现了七八具已经化成白骨的尸体。”
“有七八人死在山崖下,并非小事,这事闹到了官府,蕲州的县令便开始查,结果竟然查出这些人并非我们大燕人,而是南梁的人,蕲州的县令才刚查到这里,那七八具尸体一夜之间全部不见了。”
“不?不见了?”陆相时觉得匪夷所思,“怎么就不见了?被人偷了。”
陆珩点头。
“若是新尸体被偷了,还有可解释之处,可一堆尸体全是白骨,偷回去做什么?让他们入土为安?”陆相时忽然有毛骨悚然的感觉。
“山崖下除了尸体,还有兵器,那些人皆是死于对方的刀下,所以那七八人其实是两拨人,而且互为仇敌,把他们的尸体偷回去让他们入土为安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最大的可能是这些尸体,还有用处。”陆珩道。
“什、什么用处?”陆相时想不到一堆白骨还能有什么用处,“我也没听说南梁有偷骸骨的风俗啊,偷回去做什么?挂起来吓人?”
陆珩:“……”
在短暂的失语后,他道:“自然是查他们的身份。”
“然后呢?查出什么没有?”陆相时紧张地问。
陆珩摇头:“没查到,我猜测尸体多半是入了南梁,但是我的手伸不过去。”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但陆珩现在不想跟陆相时说那么多,她就要出嫁了,知道这些也不过是徒增烦恼,他只是想让她知道,当年她或许并非是被丢弃的。
而且,她的亲生父母,兴许还能找到。
而那些尸体,死的都是南梁人,能来偷尸体的自然也是南梁人,蕲州与南梁的汇城相连,当时汇城还有个南梁的大人物,是南梁女皇最信任的宫典使,名叫白徽,他派人潜入汇城去查,就查到那是尸体乃是被白徽的手下偷去了。
而这些年,白徽一直在帮女皇寻找她丢失的皇女。
前脚刚发现了观音寺山崖下的尸体,后脚观音寺里的所有人就被尽数剿灭,而山崖下的那些尸体还全部被白徽偷走了,换做谁都无法不将这两件事情联系起来。
但他着重调查过白徽这个人,她是九阶高手,却并非滥杀无辜之人,观音寺二十多个尼姑一夜之间被灭口,不像是她的手笔。
但也不排除是她为了保护皇女不得不那么做。
而恰巧在这个时候,南梁使臣要入京了,也太巧了些。
“所以,观音寺被灭,您怀疑是南梁人动的手?”陆珩说一半留一半的话让陆相时很是困惑,“可这跟我的身世有什么关系?还是说,您怀疑那些死人其实跟我有关系?其中有保护我的人,也有要杀我的人?您怀疑,我或许是南梁人?”
她真的非常聪慧,陆珩默默地想。
倘若他再多说一句,只需多说一句,她就会联想到她或许就是女皇的皇女。
陆相时见陆珩不应声,眨眨眼睛道:“您说,我该不会就是女皇的女儿吧?”
陆珩:“……”
陆相时“噗嗤”一声笑出来:“我开玩笑的,我就是随便说说,不过,倘若那些骸骨的主人是死在十五年前,我想,我指不定还是南梁某个了不起的人物的女儿,否则,怎么会有人想要杀我,还有人拼尽性命也要保护我呢。”
她从秋千上跳下去,站到陆珩的面前,低头凝着陆珩精致的面庞,道:“十三叔,我真的不是被丢弃的吗?”
陆珩迎着她的眼睛,心底有恶魔在疯狂叫嚣,他喉结轻轻滚动,克制道:“应该不是。”
“那您会帮我查出来,他们到底是谁吗?”直到此刻,她才有些激动起来,“倘若他们真的是为了保护我,才让我被人带走,藏在树丛中,那他们定然有迫不得已的理由。被迫失去自己亲生的孩子,是这世间最痛苦之事,我希望您能帮我找到他们,可以吗?”
那柔软的唇就在自己的眼前,少女的馨香传进鼻间,陆珩恍惚间想起那晚书房里的旖旎来,他耳朵悄悄红了起来。
半晌之后,他轻声道:“好。”
陆相时甜甜地笑了起来,她坐回秋千架上,笑问:“十三叔,您为何对我这样好啊?”
陆珩低下头继续看书,就在陆相时以为他并不会回答自己的问题时,忽然听到他开了口,他道:“我不是一直对你挺好的吗,已经习惯了。”
习惯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一旦习惯某一件事,就很难戒掉。
一旦习惯某一个人,就很难忘记。
她就像毒一样,一点一点地浸入骨髓,等到毒发的那日,她已经将他的五脏六腑侵蚀了干净,他想要清除这毒,即便死亡,也不能办到。
陆相时深深地吸了口气,感慨道:“再也不会有人,像十三叔您对我这样好了。”
第18章
这真是一件无与伦比的让人幸福的事情,可也是一件无与伦比的让人悲伤的事情,人生为什么就不能来全其美呢?
她若能嫁给这世上对她最好的男子,便是死,也无憾了。
陆相时回到半月居,桂妈妈跟上去伺候,在她耳边道:“姑娘,老奴打听到婚期已经定下来了,就在来年三月初三。”
陆相时面色一白:“这么快?”
“说是许家大夫人的意思,希望您能早些进门,好让许三公子定心,往后好好读书,为了让我们家大夫人答应,许家大夫人又临时在聘礼上加了一间铺面。”桂妈妈原本觉得,叶雅萱这么希望陆相时赶紧进门,看来是喜欢极了她,可是陆相时面上却没有喜色,她忽然就觉得,这桩婚事,对陆相时而言,或许不是那么好的。
桂妈妈不由地面露忧心之色。
她劝道:“姑娘,大家都喜欢您,等您进了许家,也不会过得比在定王府差的。”
“我知道,我明白轻重,妈妈就不必担心了,”陆相时强自定了定心神,往自己的小书房走去,心中默默算计着,只有五个月了,已经不到五个月了。
嫁了人,再见陆珩,就难了。
她眼眶通红,蓦然间落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