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筒里的聲音有些耳熟,又說不出是在哪裡聽過,方明熙有些疑惑,但也沒有多說什麼,掛了電話急匆匆地往家裡趕。
他睡過了頭。不知道是不是憋了太久的緣故,那天偶遇的青年竟在昨晚突如其來地入了夢。夢裡那人仍穿著白襯衫,略皺的下擺恰好蓋住雪白的大腿,本應扣到最頂部的領口大敞,露出精緻的鎖骨,眼鏡不知所蹤,失去焦距的貓眼迷茫地半睜著,眼角處的淚痣明艷動人。
一晚下來根本沒消停過,方明熙醒了以後腦袋仍舊嗡嗡的,明明內容很豐富,卻絲毫不敢回味,坐在床上自我慚愧許久,暗罵自己可真是個禽獸,就連洗衣服的時候都不住地在心底念叨對不起。
誰料轉入小區門口,要對不起的本尊就站在家樓下的木棉旁,一身米色休閒服,氣質如蘭,挺拔如松,綠樹紅花襯著清冷麵容,像一幅讓人不敢褻瀆的畫。
方明熙還在愧疚中呢,這下手裡的腸粉都給嚇掉了,本能驅使之下,又彎腰屈膝一把將袋子撈回懷裡,差點當場給對方磕一個。
好在顏星逸沒看見。
方明熙這頭才平復驚嚇,那頭又陷入了窘迫。
他出門出得急,滿心都在饞兩條街以外的銀記腸粉,用手扒拉兩下頭髮就跑了出來,此時身上穿的是沙灘褲,腳上踩的是菜市場十塊一雙的拖鞋,和仔細打扮過的顏星逸相比,可以說是十分冒犯。
沒關係。方明熙很擅長安慰自己,住在天橋底的穿拖鞋,房產證多到能用來打牌的也穿拖鞋,人家看他穿得這麼樸素,說不定還覺得他深藏不露,勤儉持家呢。
短短五十米不到,他就已經做好了心理建設,正要走上去打招呼,小區里傳來一陣嘻嘻哈哈的笑聲。
是隔壁棟出來放風的小孩,他們每人騎著一輛比他們人還高的自行車,還是特地改裝過的那種,從頭盔到手套裝備齊全,在林蔭小道上風馳電掣,個個都幻想自己是F1方程式上的奪冠種子。
其中有一位顯然技術不過關,車頭一歪不慎脫了軌,直直要往顏星逸的方向衝去。
顏星逸原本正盯著花壇里那堆木棉花的屍體發呆,耳邊傳來一陣叮叮噹噹的車鈴聲,好像快要被人按出火。他抬起頭,還沒反應過來,手臂便被拉住,撞進一個寬闊溫暖的胸膛里。
他鼻樑酸痛,只來得及發出一個「啊」的單音,就聽到嘩的一聲,頃刻間半邊身子涼了個透。
第4章 看房
近幾日陰雨連綿,加上回南天的buff,花壇邊積了一大灘水,至今未乾。自行車飛速碾過去,濺起三尺高,落在顏星逸的米色休閒服上。
顏星逸躲過了一場人禍,他的衣服卻沒能倖免於難。
他半條褲子都濕透了,大團灰色污漬在淺色布料上洇開,還沾著幾片枯黃的樹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