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著鏡中的自己發呆,良久,顏星逸試探著,輕輕地,用指甲,在傷口上按了一下。
疼痛在瞬間炸開,顏星逸猛然回神,慌慌張張地放下手,用清水衝去殘留在指尖上的紅痕,然後繼續掬起小小一捧,往臉上潑去,冷水沿著手腕蜿蜒而下,沾濕他的腕錶。
顏星逸很喜歡這支腕錶,是舅舅送給他的生日禮物。他不忍讓它沾水,於是將它脫下來,放在一旁,手腕上的幾道傷痕就這樣暴露在白熾燈下,它們還是嶄新的,傷口微微外翻,沾了水的皮肉泛著青白色。
他過於習慣這些傷疤,以至於忘記它們在女人的眼裡意味著什麼。
「騙子!你這個騙子!」
「你跟你爸一樣都是騙子!這麼想死那就去死吧!」
女人尖叫著,神色瘋癲地攥著修眉刀,帶著鋸齒的利器把粉色的傷口割開,更多的血液從中洶湧而出,尖銳的疼痛攻擊著顏星逸的大腦,撕扯他的神智,竟比他不聽話的胃,以及頭髮間的那個傷口還要痛。
她用了全身的力氣握住顏星逸的手腕,好似一雙手銬,令他根本無法掙脫,最終只得無力地跌坐在地面上,那支腕錶從洗手台滑落,掉進洗手池的血水中。
「你們都不要我……騙子,你們都不要我!」
顏星逸想痛呼,想掙扎,想要向那個女人解釋,他努力過,喉嚨里卻發不出一個音節。
他在哭喊與咒罵中神志模糊地倒在血腥味里,寒冷將他緊緊包裹,連稍微動一下指尖都如此艱難。
「我怎麼生了你這個怪物!去死……去死啊!」
女人把修眉刀扔到他的身上,毫不留情地轉身離去。
那一瞬間顏星逸很想笑,看看,他們之間誰更像那個怪物。
可他連彎起嘴角都做不到,生命在他體內悄無聲息地流逝。顏星逸以為自己會像女人所說的那樣死去,耳邊依稀傳來雷鳴,猶如死神來臨前的鐘聲。
一場暴雨傾盆而至。
突如其來的閃電劃破天空,映在顏星逸的瞳孔中。
顏星逸終於想起來,他並未死在那個窄小的浴室,而那個女人卻帶著他的血跡從十九樓一躍而下,徹底丟下了他。
他才是一無所有的那一個。
一雙手從旁邊伸來,攬住顏星逸微顫的肩,有人給他帶來一個溫暖的懷抱,為他驅散徹骨的寒意。
耳畔響起方明熙的聲音:「別哭,阿逸。」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