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李信昀未曾真的體會過一個真正的家庭,但是他知道,無論自己是否是容昀,就算以後能離開諶泓渟,也總歸是離不開這對父母的,這是他所不能靠疏遠和逃避夠斬斷的一種關係。他可以不在諶泓渟面前扮演愛人,卻必須在容振和杜雙慈面前扮演孩子。
這一聲“爸”叫得並不如想像的那樣難,叫出了第一聲之後,之後便容易許多,容振沒有反應,李信昀便又喊他:“爸,醒一醒。”
容振這才睜開眼睛,看見李信昀,他有點緩慢地坐起來,眼神茫然了好一會兒才聚焦,看見李信昀,又本能地擺出一副冷漠的樣子,但是也許還是喝得太多了,他並沒能夠擺出那種慣常的表情,反而顯得有點滑稽,李信昀情不自禁地笑了一下,然後把解酒茶遞給了容振,說道:“……您喝太多酒了,喝點解酒茶再休息吧。”
容振一言不發地接了過去。
正當李信昀要走的時候,容振叫住了他。他人看著比方才清醒了許多,只是說話依然有點大著舌頭,與之前那種十分威嚴冷肅的樣子有所不同,難得顯出一種父親式的笨拙來,他說:“小昀,我和你說幾句話。”
李信昀便等他說話。
他像是要和李信昀說什麼重要話,但不知道是因為酒喝多了有點遲鈍,還是因為本來就不善言談,好半天容振也沒能夠說出一句話,他板著臉好一會兒才開口,“反正都這個樣子了,姓諶那小子,人也還算敞亮,以後……”他大概是十分不擅長和孩子說這樣親近的話,臉上的神情十分彆扭,然後說,“你們兩個的事情我也懶得管了。”
說完容振躺在床上卷著被子,側過身去,不再看李信昀了,像是怕自己反悔似的:“你自己好好過,以後……以後有空回家看看吧。”
李信昀在原地愣了好一會兒,直到杜雙慈洗漱好出來,李信昀才同他們道了晚安,然後離開了房間。站在二樓的走廊上,他看見諶泓渟還獨自一人在一樓坐著,安靜而空曠的里,顯得有些孤獨。諶泓渟有點安靜地坐在一旁的沙發上,他合著眼睛,像是已經睡著了。李信昀猶豫了一下,還是走了過去,俯身拍了拍諶泓渟的肩膀,問道:“諶泓渟,你還好嗎?”
聽到他的聲音,諶泓渟睜開了眼睛。他的視線和李信昀對上,那雙原本如夕陽下的湖一般的眼眸,此刻如同夕陽落下了,黑夜已經來臨,遮住了一切的波瀾,但依然充滿了某種讓人有些畏懼的深不可測的東西。他直直地望著李信昀,仿佛要將李信昀淹沒,令李信昀放在他肩膀上的手甚至都不自覺地收緊了。李信昀嗓子發緊地又叫了一次:“諶泓渟?”
然後諶泓渟笑了一下,又瞬間如同春風化雨,襯著他依舊緋紅的面龐,顯得很是柔情無限。和方才在飯桌上的時候還算冷靜自持的語氣相比,現在他的聲音已經染上了醉意,發音遲緩,帶著一些纏綿和黏膩:“是阿昀啊,”他直了直身背,盡力地顯出一副清醒鎮定的樣子,“我沒事。”
李信昀想了想,問:“需要幫忙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