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信昀望著這幅畫面許久,心裡有一種莫名的低落,像是咬了一口未熟的青橙,既酸又澀,從牙根一直泛濫到心口。
他想起方才在演奏會聽到那首叫《嫉妒與愛情》的曲子的時候,為自己的那種莫名的情緒驚慌不已。
他嫉妒金露秋?那怎麼可能?李信昀否認掉了那一刻自己所領悟到的心情——不可能,那只是錯覺,諶泓渟在再漂亮、再溫柔,也是一個男人,他怎麼會為了一個男人去嫉妒一個女人?那豈不是說明自己對諶泓渟有超出界限的感情嗎?可他又不是容昀,他此前二十幾年都沒有任何對同性有所偏好的傾向,一定是因為自己甦醒之後一直在諶泓渟身邊太久的緣故,何況諶泓渟還總是無時無刻不再表露對他的深情,所以他才會產生這種錯覺。
是的,錯覺。
所以,離開諶泓渟這件事情變得更加迫在眉睫了,李信昀忽略掉自己心臟中那股奇怪的酸澀,準備按下拍攝鍵,但是在他按下拍攝鍵的前一秒,原本正在和金露秋說話的諶泓渟卻仿佛是察覺到了什麼,停止了和金露秋的交談,忽然地朝落地窗外轉來視線,他的目光朝李信昀的方向望來,仿佛越過了這夜色和距離,撞進了李信昀的眼中。李信昀悚然一驚,條件反射地蹲下去用車擋住自己,但是匆忙間手機卻從手中滑落。
李信昀一時顧不得去找手機,他的心臟跳動得很是劇烈,不知道是懼怕諶泓渟發現自己,還是既僅僅只因為……諶泓渟望向自己的目光。
過了好一會兒,李信昀才回過神來,發現手機已經不知道掉到哪裡去了,他弓著身在地上找,然後看見手機已經被他扔在了車尾處的地面,他急忙過去撿起, 但是一隻手卻先他一步撿了起來,遞給了他。
李信昀抬頭一看,看見一個穿著黑色工裝的青年站在自己面前,笑道:“兄弟,你這也忒緊張了。新人啊?”
李信昀接過來手機道了謝,打量了青年一下,這青年頂著一頭凌亂的頭髮和滿臉稀疏的胡茬,看著十分邋遢,他手上還端著一架相機——這型號的相機李信昀稱得上是熟悉無比了,從重量拍攝效果來看,是屬於跟蹤偷拍最為趁手的型號,李信昀從前工作也是用的這款。思及方才這青年說的話,李信昀下意識問:“同行?”
那青年摸了一張名片出來給李信昀,李信昀借著昏暗的路燈光線,看清楚了名片上的字:自由記者、路從,名字底下還寫了一排電話號碼和微信號,便再沒有其他。
如果從表面上很具有一致性的跟蹤、調查、拍攝來看,他們也的確算是半個同行,李信昀隨意將名片收進口袋裡,青年還問:“你叫什麼?”
李信昀含糊地說:“我姓李。”他沒有說自己現在這個“容昀”的身份。
叫路從的青年興致勃勃地問他:“觀察你半天了,你拍金露秋還是拍諶泓渟?”
李信昀說:“都拍。”他驚覺自己的警覺性竟然變得如此之低,居然都沒有察覺到路從的存在,大概是自己實在是懈怠得太久了。不過回答完路從的問題之後,李信昀意識到路從問的那個問題是什麼,反應過來路從恐怕也是來拍諶泓渟和金露秋的,“你也來拍他們的緋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