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信昀十六歲那年,他失去的那段記憶里,他曾經遇見過諶泓渟。
“之前看相冊的時候,我不是和你講過嗎,”諶泓渟說,“我十七歲的時候出了車禍,撞傷了雙腿,被送到了舊橋鎮休養。”
李信昀立刻想起來的,是那張諶泓渟拍攝於少年時期的照片,還有照片上那個美麗而陰鬱的少年。
明亮的燈光下,諶泓渟的面孔漸漸地與那張泛黃的舊照片上的少年重合到一起。
“那時候對於我的父親而言,最大的遺憾大概是我沒有和我的母親一起在車禍里死去吧,在迫不及待地娶了他的初戀情人,迎回他的私生子之後,我就成了最礙眼的那個人,所以,他就以休養的名義,把我送去了舊橋鎮諶家的老宅子裡——”
李信昀腦海中似乎浮光掠影地掠過了什麼,但是他並沒有抓住,依然只有一片空白。
“那是我人生最糟糕的一段日子,那時候我沒有想過,它會變成我的人生里最好的一段日子,”諶泓渟直直望著李信昀,聲音溫柔動人,仿佛在傾訴衷腸,“因為我遇到了你,阿昀。”
李信昀腦海之中一閃而過的可能性被驗證。
他的大腦沒有產生那種戲劇性的頭疼欲裂,即便關於他和諶泓渟可能存在的過去到底是什麼的答案已經得到確認,但是李信昀的腦海里十六歲的記憶依然是一片空白,沒有任何和諶泓渟有關的記憶湧現出來。
儘管如此,李信昀還是忍不住開始想像,如果是十六歲的時候,自己遇到了那張舊照片上的諶泓渟,會發生什麼?他會在哪裡遇見諶泓渟?他會在哪裡認識諶泓渟?
李信昀對舊橋鎮的風物已經不剩下多少印象,他能記起來地只有一條繞城而流的河水,終日懶散無所事事的人們,和近乎是常年照耀的陽光……還有,還有那棵鎮上很有名的鬧鬼的庭院裡的苦橙樹,他會在那些地方看到諶泓渟的影子?
舊橋鎮於李信昀而言並沒有太多的歸屬感——雖然實際上他大概在哪裡都沒有歸屬感,在諶泓渟這裡或許曾經有過,哪怕是以“容昀”的身份。
可是如今連這也已經是假的。
所以現在諶泓渟說的會是真的嗎?李信昀垂下眼,看著諶泓渟依與自己相握著的手,他感覺自己的手幾乎已經被諶泓渟握得發麻,他譏諷地質問:“十六歲的一切,我都已經不記得了,誰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
“我知道,你已經不會相信我了,”諶泓渟說,“那時候的那場綁架案,你還記得多少?”
李信昀一愣,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諶泓渟說的那場因為李信昀的“見義勇為”而導致李信昀失憶的綁架案。
但是對於那樁綁架案的記憶,李信昀已經完全不記得了,他對這件事所有的認知都來源於養母的轉述,綁架案如何發生,為什麼會發生,自己為什麼會參與其中,李信昀無論如何都想不起來,照常理來說,這種外力造成的失憶一般情況下會隨著身體的好轉恢復,但是李信昀卻一直都記不起來。養母帶他去看過醫生,醫生說很有可能是心因性失憶,可能是經歷了那樣一場兇殘的案件,他畢竟太年少,有些創傷應激反應也很正常,所以身體才啟動了本能的保護機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