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兒爹不忍多看,想轉過頭去,卻又捨不得,最後眼淚也滾滾落下。
最後的最後,谷兒說了句:「好想再吃回家裡的柿子啊——」
谷兒爹立刻道:「我這就回去給你取去!」
可下一刻,谷兒閉上了眼睛,呼吸漸漸就弱了下去。
夫妻二人拉著兒子的手,嚎啕大哭著喊人。
鄧文毫不猶豫就開始上手搶救。
張司九隨後也趕來一起搶救。
可是一刻鐘後,谷兒還是走了。
張司九鬆開手,疲憊地宣布死亡時,所有人的心情都很低迷。
時間太晚了,張司九的意思是,明天一大早,他們再帶谷兒的遺體走也行。
但夫妻兩人卻都說谷兒最後是想家了,所以要帶谷兒回家。
所以,大半夜的,兩人不顧眾人勸阻,由谷兒爹背著谷兒的遺體,谷兒娘在後頭托著,就這麼帶著谷兒離開了太醫署。
谷兒家裡也是東京城裡的,不算遠,張司九他們也就沒有說要送一程。
只不過,站在太醫署大門口看著夫妻二人帶著兒子漸行漸遠,聽著風中隱隱約約傳來的哭聲,以及不停響起的「谷兒啊,跟爹娘回家了」這聲音,眾人心裡都不好受。
李嬌輕聲問張司九:「九娘,治病救人,是不是總會遇到這樣的事情?」
張司九應了一聲:「嗯。」
尤其是急診科這邊,張司九曾經有過一次,一晚上送來八個心肌梗死的,還有兩個腦溢血。
最後一個都沒活。
那一天,被稱之為暗黑之夜。
也是從那之後,張司九才明白,做大夫到底有多無力。
你所學的,所會的都用上了,還是救不回來一個人的時候,你只能感嘆生命的脆弱,懊惱自己的無能。
李嬌又問:「我覺得很難受。如果總是這樣,那總是這麼難受怎麼辦?」
她覺得,如果是這樣難受,還不如就不要學醫了。
李嬌想了想:「我第一次殺兔子的時候,都沒這麼難受。那隻兔子還是我親自養大的。」
張司九聞言,摸了摸李嬌的頭:「畢竟是自己的同類,物傷其類嘛,是要難受一點的。但,也不總是這麼難受的。因為次數多了,就會慢慢習慣的。」
雖然張司九說著話的時候,臉上依舊溫和,甚至仿佛還帶著點淡淡的笑容,可李嬌卻聽出了無奈和沉重來。
齊敬嘆了一口氣:「我覺得,我習慣不了。」
張司九看一眼齊敬,笑了:「那還是看的病人太少了。」
做大夫的,最後心腸都會硬起來的。
齊敬本想回一句:你難道看的病人很多?
但是轉念一想,張司九的確看的病人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