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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又斜眼睨向薛玉娇,意有所指道,“不像有些人,徒有虚华的外表,有娘生,没娘养。”

从小到大,“母亲”这两个字可以说是薛玉娇的软肋,她生平最讨厌别人拿自己没有母亲的事来耻笑她,轻视她。若换作以前,她或许会努力压制住心底的怒火,尽量不招惹是非,以求息事宁人,但是历经两世后的她,现在心境完全与之前不同了。

还未等谨娘为她出头说话,她徐徐一笑,明明嘴角含着笑,但声音却夹杂着一股无声无息的冷意回道:“二姐姐说的对,像二姐姐这种指桑骂槐,言语粗鄙之人,的确是‘有娘生,没娘养’。”

话落,所有人的眼睛都注视过去,看着她。

似是谁也没有想到,这个素日温和不敢顶嘴的女子,突然会说出这样语出惊人的话。

一时间,室内静得出奇,但越是这么安静,越代表着硝烟四起。不出所料,很快,这些惊异的目光又齐刷刷转向薛玉芳。

薛玉芳常年欺负她,将她当软柿子一样捏。此时没曾想对方会突然反击自己,当下没有反应过来,待回过神来,见所有人都表情各异的看着自己,骤然恼羞成怒,起身破口朝她骂道:“你个小贱人,你敢骂我!我!”说话间,眼睛朝左右快速扫视起来,显然是急红了眼。

随眼扫到旁边一只正燃着红苗的烛台,未加思索,抄起来就向她身上猛地砸去。

众人大惊失色,所有人无不被她这个惊险的举动吓到,再要阻拦为时已晚。

事发突然,薛玉娇来不及多想,下意识抬手去挡。结果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同一时间,一个沉冷的声音响在耳畔。

“你们在干什么!”

薛玉娇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立时就知道是谁来了。

她慢慢放下手臂,侧过脸,微微仰起头,看向站在自己身边的这个高大颀长的身影。目光落在他清俊硬朗的脸上的那一刻,只觉无比的安心。

与此同时,薛玉芳看清了来人,吓得嘴巴都张大了,不由分说,赶紧退到一边。

来人长身玉立的站在那里,二十岁出头的年纪,颜如冠玉,一身服丧,裹着白裘。似是连日来奔波操劳,没有心思打理自己,以至于线条清隽而瘦劲的下颌两侧留着淡淡的青涩胡茬,眉下一双深眸泛着淡淡的红血丝,精锐而炯炯,整个人看起来既精神,又英俊。

他修眉肃目,手里持着刚刚拦截住的那只烛台,定眼看向对面的薛玉芳时,神色微见凛冽。

薛玉芳被他那双狭长的凤目盯地心里发毛,两只手不安的绞着身前的衣襟,轻轻抿了抿嘴。

安静,死一般的安静。

知道自己躲不过去,薛玉芳悄悄睨了薛玉娇一眼,见她背脊笔直,毫无惧意,想到刚刚她说的那几句话,恼恨尤甚。旋即伸手指着站在他身边的薛玉娇,硬着头皮为自己辩解道:“叔父,刚刚是三妹妹骂我,我一时气不过,情急之下才拿烛台丢她的。不信,你可以问问在场的其她人。”

众人诚惶诚恐地看着这名被薛玉芳称呼为“叔父”,冷漠端肃的男子,他站在偌大的灵堂中,背脊挺拔,眼神如炬,眉头紧锁的望着众人,隐隐带着几分逼迫感,使人不寒而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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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不为人知

薛家将门出将,但有意思的是,近三代薛氏之后人丁都格外稀疏,不似其它名门望族开枝散叶子嗣众多。当年薛玉娇的祖父薛崇瑞除去娶了沈老夫人为正室外,还纳了一个侧室,膝下也仅有一儿一女,男的自然是薛玉娇的父亲薛义,女的则是当今刚刚扶持新帝登基的薛姝薛太后。

薛义十五岁那年,薛崇瑞突然有一天从外面抱回来一个不足两岁的孩子,声称是一位朋友遗孤,由于父母已殁,于是打算收为义子,记在嫡母沈老夫人名下。

沈老夫人官宦世家嫡女,起先是反对这孩子入族谱的,为此事夫妻两人还生了嫌隙。但后来不知怎么的,兴许是被说通了,冷战了几日后居然又默许了。

接着,薛义亲自为这个孩子取了个名字,单字“湛”。寓意清明澄澈。

薛家到薛义这一代,单论男子,薛湛按长幼排名为二。

顺理成章,从辈分上讲,是薛玉娇的小叔。因就这一个叔辈,家里几个小辈都统一叫他“叔父”。

他自小就在军营里磨炼,初露头角时,是在他刚满十六那年。

当时大魏和蜀国多年交恶,他身为最低级的伍长,主动请缨随薛义奔赴沙场,未想到,年纪轻轻屡立功。一次交战中,一连斩获敌方数位猛将头颅,敌方军心动摇,魏军很快取得胜利。先帝大喜,一纸诏书下发,亲自他封为虎贲中郎将。

要知道,虎贲中郎将这个头衔,有多少年纪过了三十岁的将士至今还没有达到。他十六岁便有这番傲人的成绩,一时之间,无论是在军中还是京城,声名大噪。

接下来,永康一百五十九年,大魏攻打侵略边境的匈奴,据当时史官记载,薛湛和同样颇有威名的将军谢尹安一同领命,两人分别领兵出击,谢尹安刚跟匈奴打了一个照面,不料就被匈奴射杀了将近一半的人马,接着边战边退,一路丢盔弃甲,溃不成军,战役过后,谢尹安身边的人马所剩无几,也有说几乎全军覆没。另一边,薛湛则大获全胜,杀死杀伤共计一万余敌人。

永康一百六十年,薛义出兵匈奴,薛湛冲当先锋,击杀敌兵三万,匈奴元气大伤,此次战役之后,边境三年内未再受匈奴侵扰。

他治军严谨,驰骋疆场多年,但凡他亲自带兵,奇兵绝谋、战无不胜,敌人无不闻风丧胆。

直到今日,但凡提起他的名字,匈奴无不色变,魏家无不敬仰。

他常年南征北战,早先薛玉娇与他交集不多,仅有的见面场合也不过是在有家族祭祀活动时,或者大军搬兵回朝时。而且即便单独撞见,两人也不过简单打个照面,话不过两句。不过虽然交集不多,但薛玉娇知道,他在金陵城里却是极富盛名的一个人。

细细想来,薛湛七岁就被薛义带到送到练兵场学习磨炼,十二岁投军。而也就是说,当年仅有七岁的薛玉娇,对他的印象仅停留在他十二岁那年。一个七岁的孩子,能记住多少东西,在薛玉娇的眼里,除了从别人口中听到的对他的褒奖敬佩以外,对这个叔父基本可以说是十分陌生。

而薛玉娇真正亲自接触了解到他本人时,距离自己七岁那年,转眼已过去六年。

当时已是镇北将军兼薛家军副帅的他刚刚平定边境班师回朝,入城觐见的精兵军队一路浩浩荡荡行过金陵主街时,薛玉娇站在人群中,遥遥望去,只见他身着黑衣大冠,脚踩黑色军靴,双目幽深。整个人脊背挺拔的坐在战马上,威武英俊,望入薛玉娇的眼中,只觉这个男人气宇轩昂,恍如战神!

这次大胜回朝,听闻薛义薛湛可能要在京中常驻一段时日,于是各大名门望族争相登门拜访,忠武侯府每日应酬送往宾客不断,家中可谓热闹了很长一段时间。

也是在这一段时间中,薛玉娇难免会经常碰见薛湛,有时是在自己被父亲叫去问话的路上,有时是在持书徘徊的廊檐下,也有时是在被薛玉芳纠缠数落的狼狈境况下……

也是自那个时候起,两人渐渐熟识起来,薛玉娇对他的印象开始由“听别人说”,慢慢变得具体了起来。

而接触最深的一次,是那次人山人海的花灯会上,与家人挤散的薛玉娇被乔装成魏民的鲜卑人趁机掳走。骚乱中,薛湛第一个发现后,单枪匹马追上去救她。

对方骑马冲出去数十里地,他便追出数十里地。就在他与对方斡旋并杀死了对方数十人救下她时,彼时自茫茫夜色中突然飞出一只暗箭。千钧一发之际,来不及作任何考虑,薛玉娇一把推开了他,为他生生挡下了原本会插在他后背上的那一箭。

见她胸口中箭,薛湛登时大骇,一剑刺穿了对方喉咙后,连忙询问她的伤势。因当时已出京城数十里地,加上天色已黑,在她受伤的情况下贸然往回返必然会有生命危险,于是,凭借着多年从军经验的薛湛,当即不再迟疑,将她抱到一个安全隐蔽的地带,为她快速清理伤口。

自然,要了解伤势情况的话,第一步就少不了解衣服。当时薛玉娇整个脸色已经煞白,中间几次疼到险些快要失去意识,经历短暂的心里挣扎之后,考虑攸关生死,终于还是选择了默默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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