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都出去。”
硬邦邦的声音里面掩藏着不知道多少的怒火和嫉妒,旁边的小厮忍不住微微抬眼,却看见他们夫人的双手紧紧攥着那一张帕子,简直活生生要把手里面的帕子撕碎一样。
小厮轻轻地在心里嘶了一声,看了看向来温和的自家大人冷着的脸,还有最爱礼佛的夫人掩不住的狰狞表情,默默端起了桌子上面的茶具轻手轻脚地退下了。
嘿,高门大户里面的夫妻啊,平日里都勉强维持着面上的相敬如宾,可惜背地里却不知有多少暗藏心中的委屈矛盾。若是寻常女子敬重着丈夫没有话语权只能忍着也就罢了,可是身为御前女官被赐婚给大人的夫人也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光光是她从三品御前尚义的身份就足够让大多数人不得不敬重呢。
想着自家尚书夫人那张精致到不似凡人的脸,和她板着脸时候藏不住的凌厉,又想了想自家虽然样貌平平,却始终贤惠孝顺的媳妇,一时之间也只觉得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狗窝,娇|妻美人也不如自家的黄脸婆。
小厮一路走着还觉得自己看破了人生之中的大智慧,一路都啧啧感叹着。
他不过刚刚离开院子,屋子里面那两位却已经吵了起来了。
“王孙,我平日当你是我的夫君才敬重你,可是你看看你现在做的都是些什么!?就为了区区一个丫鬟,你还敢欺瞒陛下了不成!这些天以来,陛下究竟是个什么意思你难道不知道吗?”
“我自然知道。”
“知道你还不赶紧按照陛下的意思去做?!”
“难道因为是皇帝,就可以枉顾他人的真实想法,为所欲为吗?”即便是隔着一道门,也可以听得出那向来温文尔雅的王孙这一回是动了真火,连声音里面都带着一丝愤怒的颤|抖。
然而齐氏身为皇帝身边的从三品御前尚义,什么样子的大风大浪没有见过,见王孙动怒,反而是瞬间没了先前语气之中的恼怒,一声冷笑之中,皆是嘲讽王孙的天真。
“王孙,我一直以为你年纪轻轻就能够得到陛下的信任应当是一个相当识时务,能够看得清楚事态的人,可是如今我才知道,你也不过尔尔罢了。不要再天真了,自古以来不论是谁都不能从权利手下逃脱出去,要想掌控自己的命运,那就只有往高位上爬。”
“你年纪轻轻就已经是礼部尚书,这实在是不错,只是可惜,他是皇帝,是这个国家最为高贵的人,你难道还想要和皇帝抢看中的女人吗?”
声声奚落没有顾及王孙半点的颜面,这对于年少得志的新任礼部尚书来说实在是极为侮辱的言语。
上好的青瓷官窑在几声巨响下碎了一地,一直温雅待人的男人青着脸怒视着自己的妻子,而向来温顺小意的妻子脸上却并不见半点的惶恐之色,而是一反常态地淡淡看着他,只有脸上带着些许自嘲。
“王孙,别怪我说话不给你留面子,我以前也想要和你好好过日子,做你温柔贴心的妻子,可是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为了一个来历不明的丫鬟简直就是疯魔了,你现在需要的不是什么委婉劝说,而是毫不留琴地打醒——你必须好好清醒清醒,看清楚现实了!这府邸其他的人可没有这个义务要为你陪葬。”
无声的对峙在这两个成亲还未满一年的夫妻之间延展开来,整件屋室都陷入了沉寂之中。而最终,还是齐氏首先放下了脸上的冷淡。
她慢慢走到了王孙的面前,一双玉手安抚一般地放在了自己丈夫的肩膀上,语气轻而小心,仿佛是不想再打碎他的骄傲一样,“夫君,我在陛下身边侍候了十年有余,他的性子,我比你清楚。只有他厌弃的东西,没有他得不到的东西。”
“夫君,识时务者为俊杰,我知道你舍不得,但是要做成大事,总要有所割舍。在你的心中,是你的抱负重要,还是这么一个你有好感的女子重要?”
谁说齐氏不善言辞?她三言两句之中就把现实讲述地极为清楚,不拖泥、不带水。
王孙的表情便也慢慢变了,虽然他一直没有说什么,但脸上那一股外露的怒意已经渐渐消散,只留下了一股让人心惊的“君子淡然”。
齐氏目光流转,知道他已经是想通了,语气便更是柔缓。
“还有一周左右的时间,希望夫君——能够有所决断。”
齐氏一副恶毒心机模样地说着他们彼此之间都听得懂的话,虽然面上看的是王孙,但目光却是浅浅飘过门外侧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