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承鈺蹲下來撿了很久。
或許是感冒還沒好轉,他眼眶酸脹得難受,看不清那兩片花瓣飄落在哪裡。
他本來沒有期待過每天都收到花的,是周承玦非要給他。
如果沒有擁有過,他就不會像現在這樣為即將失去而惴惴難安。
他連學校都不想去了,也不在意自己缺了多少課。甚至想,周承玦乾脆快點離開,最好就趁著他不在的時候走。這樣他們就不用再見面。
颱風過境,這場秋雨斷斷續續地下了近一周。
周承鈺沒法兒真的一直躲在家裡,請假一天後回到學校,桌上待完成的各科試卷已經疊得像本書。
他和周承玦的關係變得很奇怪,白天在學校里是兩個啞巴,晚自習下課卻還是會一起回家。周承玦從籃球隊訓練回來會幫他買水,整理好的錯題集他也會照常放到周承玦課桌上。
他們只是不再交談了,像對普通同桌一樣。課桌上的手肘只隔著幾厘米的距離,仿佛隔著整座大洋。
其實這樣也正常。周承鈺想。
他們在關鍵問題上意見無法統一,再多的爭論也毫無意義。
還好月考在即,大家都在緊張地準備,沒有人注意到他們倆異常的狀態。
可他每天清晨推開窗戶,窗台上的鬱金香都在。像是從天而降,他發現花的時候從沒跟周承玦打過照面。
他明知道有一天花會消失,周承玦也會。卻還是每一天每一晚,都在為此提心弔膽,心神不寧。
夏寧最先發現他們關係不對勁,放學路上樂於助人地挑破,「吵架了?為什麼事兒啊。」
周承玦默不作聲。
周承鈺搖了一下頭,轉移話題道,「你藝考是什麼時候?昨天遇到應允,他說在準備美術聯考。」
「早著呢。我高一就開始準備了,沒問題。」
他短暫地自信了一下,又發起愁來,「倒是下周的月考啊,我英語不及格就慘了。岳慎說我再不及格,以後的周末就都用來給我補習!誰家好人要在約會的時候學習啊……誒成語,你這兩天有空幫我押題嗎?」
「我們卷子都不一樣,怎麼押?」周承玦這時才開口,「你自己上點心複習比什麼都強。」
「哼。」他朝周承玦晃了一下拳頭,又揮揮手說,「那我走了!你們倆好自為之吧。」
周承鈺也揮了一下手,「再見。」
只剩他們兩人,並肩走入地鐵口。
地鐵上沒有空位,周承鈺疲倦地靠在扶杆上,垂眼走神。中途停靠的一站地鐵人多,他沒有注意,在被湧入的乘客擠到之前,有一隻手率先把他拉到身邊,隔開人群。
拉住他的人還跟最近一樣,一句話都沒有說。地鐵加速,鼓膜的壓迫感格外令人心慌。他摸了一下耳朵,小聲地喊,「周承玦。」
幾不可聞的音量,溢出唇縫就被完全淹沒在地鐵穿過隧道的噪音里。
周承玦側臉冷冷地繃著,似乎還是不打算理他。
他以往都是嫌周承玦廢話太多很煩的,似乎還是第一次這樣迫切地想再見到周承玦吊兒郎當衝著他笑的樣子。
他以為自己會在這樣的疏離中一點點習慣,為周承玦終有一日的離開做好鋪墊。可實際上跟他想的截然相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