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之後,陳勉就很少見他們笑了。
他們責罵他,厭惡他,家裡再也沒有過輕鬆歡樂的氛圍。
也是從那時候開始,每個該闔家團圓日子,家裡都冷冷清清的。父母在公司過,爺爺受不了這樣的家,每一次都跑出去。
陳勉把整個身子縮在一起,頭深深地埋進雙膝間,說話時帶了不易察覺的哭腔:「如果我當初沒讓他去買蛋糕,他現在應該在清大建築系,是一個前途無量的設計師。」
「我不配好好活著。」
夏樣終於懂了,一個中考狀元,為什麼會活成現在這個樣子。
他在用墮落和平庸懲罰自己。
這些年他一直活在自責中,父母和家裡其他長輩也一直在責怪他。
以前她總覺得,陳勉這人把自己關在玻璃罩里,明明什麼都看得見,卻總覺得疏離。
隔著一層說不清道不明的屏障。
曾經她想窺探他的秘密,現在她終於了解到,卻沒有想像中的快樂。
夏樣的心像是被一隻大手攥著,沒有一絲喘息的空隙。
心疼,也生氣。
這是交通意外,沒法預料的。
可他們卻把所有的怨恨都發泄在他身上,他那個時候也不過十二三歲。
他明明沒錯,卻背負了所有譴責。
所有人都記得哥哥優秀。
可他也是天之驕子,是個溫暖又耀眼的人。
夏樣盤著的腿跪起來,挪到距離他只有幾公分的位置,張開雙臂,輕輕抱住他。
她張張嘴,想說點安慰的話,可喉嚨生澀,半個字都說不出來。
他把腦袋埋在她脖頸間。
幾秒後,夏樣感受到肌膚上洇開一抹濕。
他說:「夏樣,該死的是我。」
「陳勉,馬上就立春了。」
忍著心底翻湧的複雜情緒,沉默半晌,夏樣沒頭沒腦地說了這句話。
兩人變成了並肩而坐的樣子。
夏樣從兜里摸出兩顆芒果夾心硬糖,一顆遞給陳勉,一顆撕開糖衣送進了自己嘴裡。
立刻把糖體咬碎,口腔里充斥著甜膩的芒果味:「我很討厭夏天。」
他把傷口毫無保留展現在她面前,她不知道如何安慰。
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自己的傷疤也揭開給他看。
夏樣說:「我很小的時候,外公外婆就走了。我記得,也是一個夏天,蟬不知疲倦地鳴叫,萬物都被烤得彎曲變形。」
「夏雲生再混蛋,他還是我爸,可我媽只有我一個親人了。」
「我媽和我爸,是在黎青一年當中最熱的時候離婚的,那天簽完協議沒多久,趙寧延和他媽媽就搬進來了。」
「我跟我媽算是被趕走的,很狼狽。被趙寧延推出家門的時候,腳上還是拖鞋,有一隻還掉了。」
「我永遠都忘不了那天,趙寧延趾高氣昂的挽著他媽走進我的家。我跟我媽甚至沒來得及收拾行李,他把我和我媽房間裡的東西,從二樓窗口一件件的扔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