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三約的癸字房不在樓上雅間,而是食味真酒家的後堂。後堂比普通酒家的還寬敞乾淨,乍一眼看去,更像花木扶疏的庭院。
酒傢伙計領著他來到一間廂房前就走了。
錢三坐在太師椅上,穿一身緙絲緞面圓領袍。黃花梨木圓桌上沒有酒菜,只有清茶兩盞。
他一手撫在案邊,一手搭在腿上,如自家般閒適,聽見推門聲,一歪頭露出個淡笑。
「還以為沈郎君覺得我冒昧,不會前來。」
「我是好奇。」
沈徵撩袍坐下,靜待他下文。
錢三也不廢話:「沈郎君前一陣在官賣上拍下蔡老的畫作,我出雙倍價格,同你買下來。」
原來如此,沈徵笑了笑,不置可否。
錢三從袖中掏出一疊飛票,鼎盛錢莊最大額的飛票,兩張就抵那日他競價買畫的花費了。
錢三慢悠悠,一張接著一張疊上去,轉眼疊出上萬兩,斜眼見沈徵面上笑意越來越淡。
「錢三郎這麼大手筆,只想買我一幅畫?」
「不止。」
錢三郎承認,手裡還剩下薄薄幾張,乾脆都輕輕丟到案上,「還想買沈郎君一個放手,以後我護著阿玥。這裡不夠的,錢莊還有。」
沈徵眼里最後一點笑意也散了。
他薄唇翕動,克制著語氣:「錢三郎,姜玥願意同你交好,說明她看得起你為人,如此一番把你我她三人都輕視了,這買賣沒什麼意思。」
錢三郎自沈徵走進來後第一次抬眸正視他,嘴角彎起了奇異弧度。
「我不甘心唄,也不覺得自己輸在哪裡了,只怪老爺天讓你早一步認識她搶了先機。」
他扶著案邊站起來,撣撣下擺,「俗話說有錢能使鬼推磨,我來試試你是人是鬼。得試了才甘心。」講到這一句,話裡帶了惋惜。
「是我輸了,癸字房以後都空著,你們隨意用。」錢三抬腳邁步,瀟灑利落地走了出去。
沈徵略不解,目光環顧一圈,落到一側的山水描金屏風上。他快步來到屏風後,姜玥果然站在那裡,還戴著帷帽,手捏著裙擺邊的衣帶。
他將她手裹到掌心,涼得像溫玉,「怎麼穿得這麼單薄出來?來時有人見到你進來嗎?」
姜玥的帽紗晃了晃,「酒樓後堂大,跟北面大街一家繡莊的後院連著,都是錢家的。我馬車就停在繡莊門口,沒人知道我在食味真酒家。」
屏風後是一張羅漢床,中間擺著矮几。
沈徵將矮几搬到一邊,牽著她並肩坐下,聽她講話還有鼻音,疑心又病了,抬手要摘下帷帽看清楚,被姜玥急急拉住了衣袖,「別」。
沈徵沒聽,帷帽摘下來。
姜玥面容憔悴,臉色比之前稱病時還蒼白,眼底泛著青灰色,眼皮也有些浮腫著。
「怎麼回事?」沈徵問得很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