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會上,鍾尚書又同蔡東辰吵起來。
六皇子高啟行搬出詳實數目,支持蔡東辰的論調:「父皇,新、新稅法不過實行半月,京、京畿上、下各縣已多出一百萬貫、貫稅收,全國推行一、一年後推算,能多出上千、千萬貫。」
鍾止善大不贊同:「新稅法看似刪繁就簡,堵上了中下層官吏中飽私囊的漏洞,實則將賦稅雜糅至兩稅中,據舊徵稅數來定等第錢數,日後每有增稅,勢必激化朝廷與地方強藩的動盪。」
高澹不語,摩挲著龍椅扶手的浮雕,將目光轉去近日一反常態地寡言的高啟泰身上。
他隨口問:「太子,你怎麼看?」
高啟泰人瘦了一圈,似乎才回神,眼神倉促在朝堂上出列的幾人掃過:「兒臣贊同鐘太傅的看法,新稅法實則弊大於利,不若遵循舊制。」
籠統搪塞,心不在焉。
高澹未點破,也未給朝堂爭論判個誰對誰錯,只淡聲吩咐蔡東辰與高啟行散朝後留下。
高啟行以為高澹是要私下詳細商討新稅法要如何應對阻力,沒想到高澹對他提起另一件事。
「兒、兒臣沒明白父皇的、的意思。」高啟行疑心自己聽錯了,偏頭去看蔡東辰。
但蔡東辰老神在在,袖著手不說話。
高澹耐心重複了一遍:「你們推行新稅法的事,把興平縣與高陵縣略過去。」
高啟行眉頭緊蹙:「此舉萬萬不、不行。」
興平縣與高陵縣的土地,大多收攏在跟高澹打天下有顯赫軍功的宗親手上。
「那你說怎麼辦?你的這些堂叔叔伯伯年紀都大了,勞苦功高,眼下來哭訴朕忘記昔年情誼,自家人不幫襯自家人,反倒掏他們錢袋。」
「新、新稅法統一推進,從舍地稅人到、到舍人稅地,就、就是從地方官員世家大、大族乃至富商、和寺院手中爭利,豈能偏頗宗親。」
高澹沉下來臉來,「啟行,你做事不能只論對錯,不論情理。這事就這麼定了,別說了。」
高啟行一撩衣袍,對著高澹跪了下去:
「宗親享、享著天潢貴胄的尊榮,出入有、有豪奴美婢,用度花、花皇家份例,子子孫孫世代封官蔭爵,難道這還不、是父皇給的恩惠嗎?當下大暐正需要休養生息,他們享了皇家榮耀,就要對我大暐盡義!」
高啟行熱血湧上頭腦,語速越來越快。
他既不願意相信一直明辨是非的父皇在此時讓步宗親,又憤怒於宗親們為謀私利竟敢集體向天子施壓,阻撓新稅法推行。
他沒注意到,一直默不做聲的蔡東辰,還有扶額的高澹,都不約而同地抬眸,朝他看來。
高澹忽而笑了,將高啟行屏退。
蔡東辰留在御書房,皺巴巴的臉上幾分欣喜,幾分得意:「陛下,老臣沒有說錯吧?」
高澹不置可否,朝李德海看了一眼,「端妃近來可好?朕有好幾日沒去看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