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舉和林啟明策劃的集體自殺案件有異曲同工之處,唯一的不同是楚南芸不願意傷及人的性命,所以她選擇了最冒險但也是最有效的途徑——直接搞垮祈禱儀式就好。
尤其是今天的祈禱儀式還是任啟這個大神父主持的,把這樣的祈禱儀式搞得一團糟想必效果一定很好。
楚南芸冷臉看著喧鬧憤怒的人群,手指一下一下打著節拍計算時間。
就在這時,她身邊的那個獨眼男人突然出聲了:「很沒有意思的環節,不是嗎?」
楚南芸聞聲向他看去,只見男人和自己一樣,安靜地坐在椅子裡,不似其他信徒那番癲狂憤怒。他神情平和,嘴角甚至還掛著優雅禮貌的笑。
獨眼男人繼續道:「用這樣的方法激起民眾的憤怒,很幼稚,但卻有很大的作用。」
楚南芸覺得有趣,認真聽著。
「如此多的信徒,他們來自不同的城區,他們的出身也不一樣。但是你看看現在這幅場景,如果不看他們的穿戴誰還分得清他們的身份階級呢?」
正如他所說,在場的人都在憤怒叫囂,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老人還是小孩,貴族還是貧民。
「他們都厭惡異種,都對異種帶給他們的災難深惡痛絕,在此時此刻,他們都在宣洩憤怒,一樣的舉動、一樣的心理讓他們意識到大家都是一類人——你看,那個先前還在痛斥貧民的貴族此刻正和一個貧民手拉手一起怒罵異種呢。」
楚南芸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只見那個貴族正和一個貧民勾肩搭背,兩人站在椅子上對著屏幕上的異種罵罵咧咧。
「在仇恨儀式過後,神父就會引導他們觸碰聖像,這就會給大家帶來另一種感覺:平凡的人類居然能夠觸摸尊貴的神祇,這是一種恩惠,同時也是一種潛意識的引導。」
「引導民眾認為自己和神是同一方的?」
男人點了點頭:「他們是被想像出來的共同體,所有的緊密聯繫都是依靠群眾的想像構建起來的。」
男人一邊說話,一邊看向楚南芸,「所以簡單的暴動並不能影響他們的想像,反而會在神會的引導下加強他們的想像——試想一下,一個人在神會的祈禱儀式上發起暴動,雖然信徒們會驚慌失措,但他們並不會懷疑神的權威,他們只會在極度恐慌與憤怒的情緒作用下產生一種『她怎麼敢在這裡撒野的』的想法。」
「他們所質疑的不是『神』,而是『人』,因為在他們的潛意識裡『人』都是站在神這一邊的,所以祈禱儀式被破壞時他們並不會去指責神質疑神,而是將不在『共同體』中的那個『人』作為異己加以攻擊。」
楚南芸聽得雲裡霧裡,但察覺到了一絲自己從未注意過的點,隨後她意識到什麼,白色面紗下的眼睛中射出質詢與防備的光來。
「你是什麼人?」
「我只是一個普通老百姓罷了。」男人笑了笑,他將手中的一個小晶片交予楚南芸,道,「與其通過暴動來破壞儀式,讓信徒們彎彎繞繞地質疑神的權威,不如直接了當地從神本身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