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精緻的檀木盒子被放到了他的手中,紀母摸了摸他的腦袋,「這是你娘留給你的添妝, 還有你家的地契,伯母都幫你要回來了。只是你家如今……你一個孩子單獨生活伯母放心不下, 要不就搬過來住吧, 也方便照應。」
立夏捧著盒子, 黑白分明的眼裡盈上了水光, 「伯母,立夏欠你們的太多了,不敢留住打擾。」
「傻孩子,說欠不欠的做什麼。我已讓人把老么邊上那屋理出來了,你安心住下,就當是給伯母個面子。」
「有你在,老么讀書也能專心些。你向來比他好學,正好幫伯母盯著點他。」
話已經說到了這份上,立夏只能答應了。
他的心裡沉甸甸的,又感傷,又竟有些竊喜。
被帶去自己的屋子時,立夏抱著一些不太實際的幻想,偷偷地瞥了一眼紀老么那間緊閉的屋門,心想,書里說「近水樓台先得月」,那他與紀哥哥近距離相處一段時間,紀哥哥會不會對他,稍微動一動心?
到底是年紀小,恢復起來快。紀老么發了一日一夜的高燒後就退了熱,立夏被找回的那天晚上他就徹底醒了。但怕將傷風傳給他,紀老么忍著沒去立夏屋裡找他,只讓母親給他帶話,叫他好生休息。
隔了兩日,他才出現在了立夏面前。
紀母的意思是讓兩個孩子繼續像從前那樣相處,但立夏自己把自己放到了一個書童的位置上。他開始有意無意地為紀老么磨墨、鋪紙,試圖做些什麼來回報紀府對他的恩情。
紀老么和他說了很多次,但立夏每次都是應了不改。紀老么沒辦法,只能待他更好,試圖讓他感受到家的溫暖。
讀書備考的年歲總是泛著苦澀的,但兩人相伴著,也算有了慰籍。
又是一個初春,院裡桃花盛開的時候,紀老么靠在書房外的欄杆上舉著書,問立夏想取什麼字。
「我還沒想好,」立夏搖了搖頭,「紀哥哥想取什麼字?」
「我啊,我也沒想好。要不立夏給我取一個?」紀老么笑道。
立夏進屋拿了本書出來,他翻了許久,「不如,就叫應淮吧。」
「應淮,可以,這個字有何寓意?」
「浩蕩清淮天共流,我願紀哥哥通達淮水,匯流入海,前途遠闊,好事不絕。」
紀老么點了點頭,「妙,立夏果真學識淵博。那你想給自己取什麼字?」
「不應該紀哥哥為我取嗎?」立夏歪著頭笑了笑,眼裡透著狡黠。
紀老么看著他明媚的笑顏,臉上莫名地發起燙來。立夏本就生得好,如今越長大還越好看了,真是犯規。
他低下頭去,隨意翻了兩頁書平復心情,「長風萬里送歸舟,不若就叫歸舟吧。可乘萬里長風隨濤濤淮水入遼闊天地感受自由,也可隨風歸去。」
「歸舟,」立夏反覆讀了兩遍,越讀越喜歡,「好,我便叫歸舟。」
這會,立夏已經滿了十六歲,而紀老么十八歲,按歲數尋常人家已經在物色結親對象了。
但紀老么還守著他枕頭底下那張被摩挲得有些褪色的婚約,不敢去問立夏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