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大氣啊、典雅啊、一概沒有,尋常人第一次來這宅子,一定會被這種毫不藏富的奢侈給驚訝到,但偏偏是花滿樓和陸小鳳這兩個視金錢如糞土的人間富貴花來了,唯一會為金錢折腰的代真又看不見。
於是三人淡然地見了霍天青,淡然地被引到府內的水閣落座。
那水閣四面臨水,水中密密麻麻地鋪滿了菏葉,天空一碧如洗,木製橋欄又刷了大紅色的漆,鮮明的顏色相互照應著,竟然也有幾分美麗。
霍天青長的什麼樣子,代真是看不到的,但是她能聽到他的聲音,低沉溫和,緩慢沉穩,一字一句認認真真地說。
代真對他很有好感。
水閣中已有兩位陪客,一位是閻家的西席和清客蘇少卿,一位是關中聯營鏢局的總鏢頭馬行空。
那馬行空也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人物,如今的名氣全是自己一拳一腳打出來的,但他這人對著霍天青有種說不出的諂媚討好,叫人很是難受。
但這人轉身對著代真也說不出的熱切,他盯著代真的眼睛放出奇異的光芒,臉上極力做出恭維的表情,肌肉抽動著,十分激動,「您就是魏神醫吧,久仰久仰!」
代真心裡的鄙夷全消散了,只剩下被陌生人盛讚的拘謹,不安地挪動了下身子,不自覺地也帶上敬稱,「什麼神醫啊,您別這麼叫我,我就是個普通的大夫。」
馬行空「欸,怎麼能這麼說。」看起來對代真貶低自己十分不滿,「江湖中都傳遍了,您妙手回春,治好了花七童的眼睛,那當年可是無數杏林泰斗斷言沒希望的。」
代真道,「這……術業有專攻,醫術也分許多不同的領域,我只是誤打誤撞,瞎貓碰上死耗子而已。」
蘇少卿也好奇地望著代真,他年紀不大,但飽讀詩書,已經是個舉人,「我也聽過姑娘的大名,我在江南呆過一段時間,聽說青江縣有個很好的大夫,總是給病人免除診費,贈醫施藥……可惜那時候沒機會去結識一番。」
好像這裡突然變成了代真的表彰大會,他們你說一句我說一句都是在誇她,誇得代真頭都大了——她這個人很奇怪,被人惡意揣測時能夠淡定自若,被人誇讚時卻總要想辦法甩掉那些好聽的話,好像那話安在她身上會咬下她一塊肉!
陸小鳳含笑看著這場面,舉著茶杯仰頭飲下茶水,他悄悄湊近花滿樓的耳邊,說道,「以前只要我在的地方,沒有人能看到第二個人,現在……唉,人們總是不願意得罪高明的大夫。」
花滿樓也笑道,「你大可光明正大地安慰自己,代真可不是你這種混蛋,不會記仇往你的酒杯里放蚯蚓的。」
外面突然傳來笑聲,「各位貴客莫不是在等俺,這大日頭曬得,正是喝酒的時候哩,怎麼盡在喝茶。」
聲音的主人雖然盡力讓自己的嗓音粗獷,話也粗獷,可還是蓋不住他又尖又細的本音。
等人走近了,陸小鳳只見來人白白胖胖的,一張臉細的連皺紋都看不見,鷹鉤鼻特別大,身上帶著一種奇特的香氣。
代真不適地掩了下口鼻,又覺得這樣不禮貌,於是掩飾地飲了一口茶。她的嗅覺比在座所有人都要靈敏,也在都城待過不短的日子,所以很快反應過來,珠光寶氣閣的主人閻立本,是個太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