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過在心中不斷分析楊康是什麼樣的人,分析他的處境,分析自己在那樣的境況下會怎麼做。
最終發現,他無法理解。
人的認知是有限的,楊過視金錢如糞土,便無法理解為何有人為了錢財能做出違背原則之事。
他有些厭煩了。
從全真教的地牢出來,與丘處機道別,在夜色中下山。
楊過表現得冷靜理智,接下來得去找柯公公,他在江南。
他的心中有了結論,接下來做的只是完成之前確定的行程。
不可避免的,楊過對自己身上帶著那樣一個卑鄙之人的血脈感到悲憤。
這是一個人人都看家世傳承的年代,楊過生於此長於此,即便性格中有叛逆不流於世俗的一面,也做不到完全摒棄外界的目光。
楊過本是個什麼都藏在心中不肯告訴別人的敏感性格,他獨自一人調查生父死亡的真相,舉目四望,山中奇形怪樣的樹木在夜色中猙獰醜陋,正如此時他被所有情緒抽乾的心靈,茫茫然無所依。
他想到代真,想到黃蓉初見時對他的防備不喜,想到師父多年來待他如親子,不由深深地吐出一口氣。
無論如何,他不能對不起師父,不能令他因自己淪為笑柄。
下江南的一路上,狂風逐漸溫柔,氣溫漸次和暖,路上有了鮮花綠葉。
這是楊過註定要渡過的一場劫,他此身來自於楊康,此後受到的白眼蔑視也多來自他,其中恩怨,早已難以辨清。
江南四季如春,無論何時到來,失意還是得意,仿佛都能夠包容這裡的每一個人。
楊過在幾個大賭場轉了一圈,並未找到柯鎮惡,便包了一艘船前往桃花島。
上島後,看著熟悉的景物,幾乎種遍整個島的桃樹,遠處蔥蔥蘢蘢覆蓋住山脈的綠意,叫他疲憊的心靈有了片刻喘息。
海浪一波一波地衝擊岸邊的礁石,濕軟的沙子一步一個腳印,給人一種將要塌陷的錯覺,就連濕潤的海風都善解人意地溫和。
在自然美景的撫慰下,楊過連日奔波的疲憊得到緩解,面容不由地放鬆。
進入熟悉的建築群,他以一種懷念的目光注視著這裡的一磚一瓦,年少得到的溫暖多年後撫平了他受到的傷害。
柯公公的住處偏離主要建築群,依山而建的幾間茅屋,簡單到有些孤獨。
兩人再遇,也無舊可敘,柯公公拄著手杖坐在屋前,白慘慘的一雙眼「盯」著楊過,聽他講明自己的來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