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尖叫那人断言道:“那你拿剑作甚么?你分明意图不轨!”
颜珣这才得空将说话之人看个仔细,那人容貌惑人,面有纵情之后的倦色,身段纤细,最是那一段腰身细得仿若要被腰间的系带折了去,若不是胸脯平坦,又有不起眼的喉间,颜珣几乎要认为他乃是一个女子了。
——此人想必便是父皇甚为宠爱的陈氏姐弟之中的弟弟了,却原来是这等雌雄莫辩的容貌,生得虽好,但失之阴柔,全然不及上萧月白。
“儿臣颜珣求见父皇,劳烦礼部侍郎陈大人代为禀报父皇。”颜珣心下嗤笑这陈氏少年为赵家所用,卖身求荣,面上半点不露。
陈氏少年听得颜珣尊称自己为礼部侍郎陈大人,不禁得意地笑道:“二殿下稍待。”
他嘴上客气,心里头却是生了要借此除去颜珣,好向赵曦邀功的念头,一说罢,他便腰身款摆着进了内殿去,行至缀着薄纱的床榻,柔媚地伏在半睡不醒的文帝身上,一双红唇贴在文帝的面颊上,以气声道:“陛下,那二皇子颜珣欲要行刺陛下,被侍卫们当场缉拿,该如何处置?”
“行刺?”文帝本能地抱着陈氏少年又吻又揉,半晌,才清醒过来,“那孽子难不成要谋朝篡位?”
陈氏少年的阿姊正端了一盆子的温水进来,欲要为文帝净面,听得此言,惊得双手不稳,温水溅出大半,她将水盆子往旁边一放,疾步扑到文帝怀中,浑身瑟瑟:“怎地会有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陈氏少年双目生红,附和道:“奴家怕得很,假使陛下有何不测,奴家该如何是好?不如便随陛下同去罢,也好在黄泉继续伺候陛下。”
“你休要胡言乱语。”陈氏少女斥责道,“陛下万金之躯,是要万万岁的,而今陛下不过是不惑之龄,怎地会有不测?”
“陛下,是奴家失言了。”陈氏少年从文帝身上爬了下来,“咚”地一声跪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一个头,“陛下恕罪。”
文帝着迷于这美貌的陈氏少年,哪里舍得他又是下跪又是磕头,他将陈氏少女一推,便亲自下得床榻去将那陈氏少年扶了起来。
未料想,便是方才那一磕头,陈氏少年洁白的额头居然破了个口子,艳丽的血珠子簌簌而下,衬得他风情楚楚,惹人心怜。
陈氏少年顺势攀上了文帝的脖颈,文帝抬手以自己亵衣的衣袂轻柔着擦拭陈氏少年的额头,同时扬声道:“快!传御医!”
被一众暗卫围困于殿前的颜珣见一内侍匆匆出去了,不多时,宁御医又慌忙入内,心生忧虑:莫不是父皇早已出事了罢?
他一一扫过面前的暗卫,厉声道:“放我进去!”
暗卫无文帝的吩咐,不敢将持剑进入栖云殿前殿的颜珣放了去。
颜珣知晓自己断无突破包围的可能,又甚是担心文帝的安危,一时间想不出旁的法子,只能故技重施,快手将躺在地面上的利剑拣了起来,架在脖子上,复又道:“放我进去!”
面前的暗卫丝毫不动,颜珣心一横,默念了一声“先生”,便将剑锋压入了自己喉间的皮肉,柔软的皮肉登时破了开来,滚烫的鲜血或直接从破口淌落,或间接从剑身蜿蜒至剑尖淌落,而后一滴不差地渗入了他一身月白色的软缎子的丝缕之中,伤口不深,瞧来却是可怖。
见状,暗卫尽数吃了一惊,颜珣不过十五岁的少年,为见文帝,竟然对自己这般狠心,且面色如常,当真是令人毛骨悚然。
在颜珣的步步紧逼之下,暗卫连连后退,颜珣终是到了文帝面前,文帝背对他坐着,他看不见文帝的情状,急声唤道:“父皇。”
文帝闻声回过首来,乍见颜珣这副模样,先是吃了一惊,紧接着却是厌恶地朝暗卫道:“礼部侍郎适才已禀报孤,这二皇子颜珣欲要行刺于孤,尔等无能,竟让他污了孤的将他拿下,押入死牢!”
颜珣面色煞白,被文帝诛心的字句击打着,全无见得文帝完好的欢喜,他的口中如同含着一大把碾碎了的黄莲:先生,我原以为父皇即使不疼爱我,也会顾念我的性命,岂料,我于他而言,全然及不上旁人的一句谗言。
先生,我痴傻得厉害,我竟还希冀过我这回若是能从赵家手中救得父皇,父皇便会拿正眼看我……
先生,我竟为了一个开口就要取我性命之人伤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