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展并不顺利,毕竟隔的时间太久,有太多东西不明朗……幸运的是在您指定的同伴帮助下,已经列出了非常全面的关系图,从中删选总比有所遗漏来得可靠。”整个调查团队是灰鹞主持的,并不是说所有的事务皆由他亲自动手干,“我们把自己分为两组。其中一组顺着年份往前,巨细无遗得调查各条脉络,不漏掉任何可疑的线索;另一组则用一种更大胆的猜测,猜想正是赫克作为当年那起案件的执行者或者策划者,由此从二十年前开始反向调查……可是我们逐渐发现一些不属于我们的力量。”
灰鹞说:“能够肯定,就是在最近——那股力量在慢慢吞噬着那些或许可以被称为真相的东西,我们想揭开迷雾,可那力量想将它永远掩埋——它跟我们并没有直接的接触,但基于同一个环境,对方肯定也发现了我们的存在。”
“虽然我们暂时还没调查出什么,但这情况的出现,不正是说明我们的方向是对的么?”灰鹞眸光微微闪动了一下,“所以我们临时抽调出了一些人,开始追查这力量的来源。”
在灰鹞的话语停顿的间隔,希瑞尔抬头看了他一眼。
灰鹞的脸色不好看:“查不到,但绝对跟MI6无关。”
他对此有些纠结:“可以肯定,赫克跟MI6完全没关系,从秘密情报局成立来两者都没任何交集。可是……我们偏偏是从MI6当年的CASE顺藤摸瓜扯出赫克里多姆亚的。如果猜想没错的话,有那么一股力量——应该就是我们现在遇到的这力量——它可能没有参与当年的事件,但绝对有密切的联系,正是它隐蔽的沟通了秘情局跟赫克家族以达到目的,可是它有足够的能量叫那两者都发现不了它的存在,而且我的直觉告诉我……先前我所接私标的来源,也是它。”
“那么它到底是什么呢?”灰鹞看上去又困惑又苦恼。
希瑞尔已经明白他说的意思了。
据他们所查到的线索加上靠谱的猜测,简单来说,当时造成了他父母所乘坐的飞机失事的事件,主使者或者说幕后黑手必定只有一个,希瑞尔不太相信其是出自赫克或者是博朗曼,因为这两家没有重要到能叫女王都甘心淌下水,那么必定是别的人或某个地位十分特殊的势力所为,而充当了这个人或者势力马前卒的,大概也就是赫克或者博朗曼。
事件发生,前任银月公爵逝世——因为该主使者的特殊,女王都不得不将其包庇。而这个时候出现另一股力量,这第三方力量一方面不着痕迹阻挠秘情局调查事件,一方面也选择将秘密埋葬以为主使者脱罪。在多年之后,又由于他的调查,要将最后的痕迹也给毁灭,所以才有了那次紫丁香宅邸的失窃,有了现在的碰撞。
“你如何肯定,这力量不就是主使者?”希瑞尔平静道。
为什么刻意强调这是来自第三方的力量,是置身于这事件之外的——因为某些必须的理由而不得不参与其中的?
灰鹞严肃的表情有些绷不住。事实上他没打算糊弄这位阁下,他只是觉得在没有更确切的证据前暂时隐瞒会比较好,可公爵实在敏锐得过分。
希瑞尔盯了他片刻之后,缓缓道:“告诉我。”
“……因为它没有伤害您,”灰鹞沉默了一下,“它甚至在保护您,阁下。”
*
希瑞尔找到布莱兹的时候,这位大管家正在修剪庄园里的金盏花枝。
天气热起来,对环境比较敏感的花枝出现些微枯黄,如此庞大的园子,花序多得遮眼蔽目,在花盘下的绿叶,要找出枯黄的叶片格外不容易。这庄园较偏僻,也一直遵循着古老的四季轮回自然开谢,花匠们从整体上维持花海的美观,并不会刻意追求细致入微的花叶,可此时,布莱兹正在慢慢翻拣窜出的枝叶中泛黄的微处,然后小心翼翼剪去,带着某种偏执又苛刻得重复着手上的动作。
希瑞尔并没有打扰他,只是站得远远的,安静凝视着这个男人的动作。希瑞尔已经好长时间没见到布莱兹了,他的日常事务全部由奈登包揽,布莱兹也就是专注些城堡中的权力罢了。按照他先前的吩咐,该退休的布莱兹手中的权力还在不断缩减。
希瑞尔原以为,这个时候,布莱兹会如印象中一样待在某个昏暗的房间,泡一杯茶看看书整理整理旧报纸处理点事务又或者做些别的,如果以忙碌程度作为一个管家尽职的计量的话,他已经不合格了。但实在没想到,这个永远整洁严谨一丝不苟的男人,有一天会半身泥污做这种完全杯水车薪吃力不讨好的事,看这熟练的样子还不是短时间的了。
紧皱不松的眉宇,弓着身躯僵硬的模样,让他看上去老了好几岁。但是他的动作又太过挚诚慈悲,希瑞尔几乎以为看到的是个赎罪的信徒。
然后在某个瞬间,发现他存在的那个人,有些尴尬又平静得直起身,冲他点点头,犹豫了一会,还是转身先回园子另一侧的小花坊中换衣服。
希瑞尔想到灰鹞对他说的话。
“或许布莱兹知道些什么。”灰鹞说,“因为我同样发现——他——也在用另一种方式保护着您。”
希瑞尔想这真是可笑。他这么多年来一直不敢信任布莱兹,努力把他排除出自己的世界,结果现在才知道,他一直在努力的,正是为了保护他。
希瑞尔不怀疑灰鹞的论断,他只是有些遗憾。如果早些知道……或许,他还是不会交托自己的信任——但他定然会用一种更委婉的方式让布莱兹隐退。而不是像如今这样,已经算是彻底割裂了彼此间的最后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