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當她放開視線,她愣住了。
一切像她想的那樣,黑的泥土、白的雪,還有墨綠色蒼翠的松林。
可是,又那麼不同。
她曾見到春天的繁花似錦,曾見到夏季的鬱鬱蔥蔥,也曾見到秋日的色彩斑斕,那時,山便是山,水便是水。
可當她見到山河冰封、天地蒼莽……山不再是山,水不再是水。
似流水衝出狹窄的河谷,遇見海日初升的壯闊。
天地自某個點無盡綿延,鋪卷到她心底,有什麼東西在不斷撞擊著,聲音既清且脆,終於,豁開一個缺口,宣洩出一片洶湧。
無法言說的洶湧。
李素節問:「為什麼哭?」
昭昧抬手,才發現淚水沾濕了臉,帶著鼻音說:「我不知道。」
李素節道:「小時候不開心,我總會來這裡。無論我的生活里發生了什麼,哪怕我被打擊得喘不過氣,可它們卻永遠都在這裡。」
「是的。」昭昧說:「家破了,國亡了,我掙扎著活下去,想要活得更好,卻總是很難做到。可是這些景色,這天下,卻還是這樣。山是這樣,水是這樣,還有風,還有雲……一切的一切,都是這樣——永遠都是這樣。」
李素節問:「有覺得心情更好嗎?」
短促地一聲:「不。」
李素節伸手,似乎想要摸摸她的頭。可昭昧卻陡然轉身,向來路沖了出去。
「阿昭!」
昭昧沒有停下。她不停地跑,跑,跑下了山,解開轅馬,喊一聲「駕」,向著城裡驅馬。
她像一道風撕扯著雪花,卷到明醫堂的門前。
她第一個想到的是這裡。
就是這裡。
她停在門前,氣喘吁吁,又安靜下來,等呼吸平穩,才走進去,問:「鍾憑欄在嗎?」
丹參說:「不在呢。」
昭昧問:「她今天來嗎?」
丹參說:「沒聽說,應該不來,有什麼事嗎?」
昭昧搖搖頭,有些失望地轉身,走出幾步又停下,轉頭對丹參說:「她如果來了,你和她說一聲。」
丹參好奇:「說什麼?」
「就說,」昭昧彎起嘴角,燦然一笑:「我看見了。」
丹參為這一笑愣住。
昭昧離開。她沒有見到鍾憑欄,但已然夠了,心頭那股膨脹的熱慢慢消散,漲紅的臉也漸漸恢復溫度,她發現自己正行走在鬧市之中。
她牽著馬,閒遊般走過,回到曲府。
走進院子時,李素節也已經回來了,正在大廳坐著。
馬交給隸臣,她走進大廳:「素節姊姊。」
李素節起身,說:「你怎麼突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