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她收到了不可思議的目光。
「你在說什麼?」聽到她勸說的人都是相似的口吻。
夏花道:「他們畢竟人多……」
「我們比他們人更多!」有人反擊,衝動道:「你怕了嗎?你昨天說的那些算什麼?你還記得你說了什麼嗎?」
——同樣是死,也要為自己而死!
「我可以為自己而死,可是,」夏花艱難地說著,不知在說服自己還是旁人:「我不能讓你們白白丟了性命。」
「那又怎樣?」她說:「便是丟了性命,至少做選擇的是我,而不是旁的什麼人。況且,什麼是『白白』丟了性命?」
夏花努力道:「這件事固然是要做的,可是,我們可以換種方法,否則,便是拋卻性命,也沒有意義——」
「哪裡沒有意義?」她說:「我們從前不曉得反抗,現在你說服了我們,我們終於鼓起了勇氣——不管結果怎麼樣,這怎麼能叫沒有意義?」
「可我……」夏花情不自禁地笑起來,為這內心同樣的吶喊,可又忍不住哽咽著說:「可我想要你們活下來,想要大家一起,活下來啊……」
彼此沉默了。
夏花捉住她的手臂,說:「宏璧姊姊,我不能拿姊妹們的性命來開玩笑。」
「可是遲了。你昨天說了那樣一番話,誰心頭不是燒起了一把火?何況,」宏璧握著她的手,沉重卻堅定地說:「不那麼做,我們就沒辦法一同逃出去。你不是說嗎,與其作為營伎而死,不如作為自己而死。那麼,對我來說,與其獨自一人平平安安地逃出去,不如和姊妹們一同放手一搏。」
夏花感到喉嚨腫脹難言。
「而且,不能算沒意義啊。」宏璧說:「我們從前都沒有這麼想過,不就是因為沒有人這樣做,所以總覺得不可能嗎?可現在我們這樣做了,哪怕只有一個人逃出去,旁的人也會發現,原來還有這樣一條路可走。而我們這些先走到這條路上的人,總該付出些什麼的。」
夏花怔忡著。她根本說服不了旁人。她自己都在動搖。
「夏花啊,」宏璧摸摸她的頭,笑起來,問:「你本來逃出去了,又為什麼要回來呢?」
夏花失去了理由。
她不是為了自己,是為了旁人才回到這裡的。
在這裡,像她和秋葉這般的只是少數,更多的,不是已被無情揉碎的殘花,便是經歷半輩子滄桑的老人。她們都在青年,於夏花,卻仿佛是上一代的人——的確,她們已經是前輩了,經歷了更多,本該看淡了更多,可也正因為這樣,她們發現,本以為死水一般的人生中,原來還可以再泛起波瀾,也許,她們能夠從中找回許久前不曾受傷的自己,也許,她們能夠在一步步走向未來的過程中治癒自己。
沒有人選擇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