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離開沒有多久, 邢州城中就發生了這麼多奇事,市井當中滿是此類傳說。
他本以為聽了這些, 再沒什麼能令他驚訝,可輾轉來到夏花所在的營地,還沒有說上幾句,他又從夏花口中得到另一個相對而言閉塞的消息。
他的母親從妻變作了妾。
夏花說:「你還是先回家裡去吧。」
曲二有滿腹心事和夏花言說,卻也顧不上,當即掉頭回家。
家, 這個字眼於他來說過於複雜, 就如他對母親的感情一樣, 想要逃避,又不得不承認有感情牽繫。
正因了這複雜,回到邢州城後,他去軍營做交接、去倡肆找夏花,獨獨沒有回家。而當他回到家來,卻發現似乎有什麼事情發生, 家中隸臣手忙腳亂, 隨著他逐漸邁進,那慌張的源頭也指向他此行的終點。
母親的房間。
他站在混亂的庭院裡, 路過的隸臣紛紛行禮,卻不多說一句, 逃也似的避開他。
「若要休了我,我寧可去死!」
一句話劈進他的腦海。
他一個哆嗦,從夢中驚醒,一步一步邁過去。
直到門檻。
房門敞開著,站在這裡,一切都顯而易見。
換過衣裝的母親正躺在停屍床上,頸項上有了一道紅痕。那紅,和周圍水洗過的地面殘留的血跡相去不多。
曲二在門邊站了很久。
隸臣依舊進進出出,路過曲二時,都不由得屏息快步,一聲不吭。
過了不知多久,曲二開口,聲音晦澀:「她怎麼死的?」
路過的隸臣猶豫片刻,回答:「自殺。」
「怎麼會自殺?」曲二麻木地問著,心裡卻有了答案。
「聽說……」隸臣低聲道:「當時武小娘子來見娘主……娘子,她們爭吵起來,傳出『我殺了你』之類的聲音,等大家推門進去時,娘主娘子就自殺了。」
曲二有些意外,扭頭:「武小娘子?」
隸臣點頭:「是。」
曲二又問:「與她有關?」
隸臣點頭:「是吧。但沒人知道她們說了——」
曲二沒有聽下去,轉身便走。
他本以為是母親想不開自殺,可事實卻頗有出入。那些找不到出口的情緒立刻蠢蠢欲動,幾乎要傾瀉出來。
他越走越快,沖向昭昧的庭院,撞見那扇大門才冷靜下來,猶豫片刻,向護院道:「芳洲,求見公主。」
他克制著聲音,依舊翩翩有禮,可心底卻暗流洶湧。
大門敞開。
他步伐慢下來,走得沉重而躑躅。沒有幾步,昭昧迎面而來。他站住了,目光複雜。
昭昧開門見山:「為你娘的事情?」
「是。」曲二道:「據說,家母離世時,公主正與她發生爭吵,期間——」
「所以呢?」昭昧面色一沉,打斷道:「要我解釋?」
血脈中,某種情緒突突直跳,曲二拋掉所有溫文爾雅,詞鋒如箭,咄咄逼人:「是。請問公主,當時究竟發生了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