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來年歲已高,這一摔,不僅昏了幾日,更是在床上硬生生躺了兩個月,錯過了幾次重要決策,以至於潁州落到如此被動的局面。後來雖然能夠下床行走,卻損耗頗大,再不如往日健步如飛,人突然就衰老了下去。
可是,誰都會摔倒,尤其冰雪天里,宋含熹想要找到罪魁禍首,卻捉不住半點把柄,只是離江流水越發遠了,見了面點頭便走,正如此次,明明同去見李璋,她硬是拉開一段距離,先一步進入書房。
將要開口,李璋劈頭便道:「你最好閉嘴。」
宋含熹在前朝亦受盡尊敬,縱是李益,不發瘋時也做得好一手表面文章,如今遭這一堵,先壓了壓心氣兒,才平靜道:「臣以為此舉不妥。」
李璋道:「你怎麼想和我有什麼關係?」
宋含熹堅持說下去:「趙孟清尚在幽州,縱然公主調兵攻打豫州,趙孟清又怎麼可能為了回防豫州而置自己的安危不顧?」
李璋依舊做自己的事情,好像沒聽見。
宋含熹耐心地將道理掰開揉碎了解釋,說:「與豫州之危相比,趙孟清更重自身安危,便寧可棄豫州,亦不能棄幽州。如此,他勢必仍向潁州進攻以解幽州之圍,而您向公主求助,非但不能解潁州之圍,更令公主兵馬長驅直入。這分明是引狼入室!」
「你這是什麼話!」李璋猛地撂開筆,道:「那是我姊姊!」
「她亦是東南四州的主人!」宋含熹道。
「那又如何!她是大周的公主,而我是大周的太子,我有危難,她自然要來救我!」李璋皺起眉頭,不耐煩道:「宋含熹,我看你是老糊塗了!」
宋含熹竟無言以對。
是的,李璋是大周的太子,當初為扶持他繼承復國之志,她與崔玄師沒少向他灌輸這一觀點,並一再強調公主必須歸附於他的名下,如今可倒好,公主斷然拒絕歸附,太子反倒當真以太子自居,以為這名頭無往不利了。
宋含熹不說話,李璋也沒再客氣,直接喊人送客。宋含熹走出門去,又與江流水迎面相逢,這次連點頭也沒有,便擦肩而過,心頭卻想起那句質疑。
她何時竟成了滿懷忠義之人。可笑。她從來不知何為忠義。
宋含熹慢條斯理地收攏衣襟,腳下一轉,走到崔玄師的府上。她勸不得李璋,便來勸崔玄師。
崔玄師見了她便知來意,道:「殿下如今正厭惡我,凡我所言,他必駁斥。此番我也勸不得。」
宋含熹怒道:「那便坐視不理,任公主踏平潁州嗎!」
崔玄師訝異抬頭,道:「總該是趙孟清才是。莫非宋大家以為公主威脅更大?」
言罷,他沉吟片刻,試探道:「或者,宋大家在意公主甚於趙孟清?」
「崔相自然不在意公主。」宋含熹嘲諷:「公主若是踏平潁州,只怕還要崔相位居上首!」
崔玄師目光微動,面色稍沉:「宋大家若言及此事,那麼,我倒也可提提宋大家的學生如何做了公主臂膀。」
他忽而微笑,說:「倒是奇了。有李娘子在,若公主當真踏平潁州,宋大家難道不該額手稱慶嗎,如何這樣慌張。」
宋含熹笑了:「看來崔相當真備了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