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李素節道:「如陛下所言,為禮義教化而不願再婚的女子很多,換言之,她們為的是名,但除此之外,為情、為利的也大有人在。」
「為情的,或者與丈夫舊情難忘,但再深的情假以時日總會淡去,更多的為的是子嗣,她們在夫家有了孩子,再婚就意味著母子分離,要與骨肉斷絕聯繫,所以,她們不願再婚。」
「為利的,知曉婚姻於女子的難處,終於嫁得一次,無論好與不好,死了丈夫,也算是塵埃落定,若再嫁一次,誰知又要落到什麼境地,相比之下,倒不如安於現狀,至少不用再侍奉丈夫。」
昭昧若有所思:「還有這麼多道理。」
李素節笑:「所以說,鼓勵她們再嫁也是件為難的事,若為了名節,那麼她只可能受家人逼迫而再婚,若為了情與利,再婚又無異於將她們推入火坑。」
「你錯了。」李流景忽然開口。
李素節訝然看她。
「你說的都只是表象而已。」李流景道:「根本在於為何會生出這樣的道理。女子守節,方能保全聲名;女子再婚,便要與孩子分離;女子再婚,便如再入火坑。」
李素節目光複雜:「沒想到你會說這些。」
畢竟,當初她即使反抗也受困於條條框框,只想到利用丈夫來成就自己的聲名。可現在,她卻要跳出那條框去思考了。
李流景淡淡一笑:「我雖然年紀大了,可腦子還很清醒。」
她說的那些才是問題的真正所在,是當前她們面對的所有困難的根基,亦是最難扭轉的現狀。
馮廬沉入了思考,猶豫著說:「那便要有朝一日……女子守節不再受人推崇,女子不守節也可以獲得旌表,女子再婚能夠帶走孩子——」
江流水打斷她:「女子無論是否再婚,都可以帶走孩子。」
馮廬怔忡著張開嘴:「那可真是……」
鍾憑欄輕扣桌面:「夢裡什麼都有,但咱們還是想想眼下吧。」
「眼下我們能做的事情也有不少。」李素節道:「按照這一思路,我們或許可以統計女子成事者加以旌表,諸如鍾廊中,一己之力成就了這樣大的事業,難道不值得大書特書嗎?」
開頭還正經,後半段變成了調侃,而鍾憑欄欣然接受,道:「來啊,我早覺得自己了不起了,只差朝廷頒個獎。」
昭昧跟著失笑,一掃愁雲,向鍾憑欄道:「按李中書所言,這件事就交給你們禮部,調查大昭境內女子成就事業者,不拘領域,匯成名單後給我。」
她想了想,又轉向馮廬:「戶部配合禮部調查,同時擬定戶籍和土地制度,爭取從資源分配上做出傾斜——推遲婚齡目前還很難施行,但至少減輕女性晚婚的壓力。」
馮廬點頭應下,又忍不住說:「現在戰爭結束,死的男性偏多,但從數據來看,女性數量仍不足男性,如果不及時介入,只怕還會更加嚴重。」
鍾憑欄合掌而笑:「咱們的何廊中怎麼說的來著,人口增長重在女子,男子死了也就死了,但女子的數量卻不能再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