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眾卿都沒有意見,那便由崔主事主持此事,選拔有識之士參與,門下省全力配合,弘文館開放一應典籍以供參閱。」昭昧一錘定音。
自從殺了何廊中,無論是否陽奉陰違,至少朝堂上,再沒人敢頑固地和她嗆聲,昭昧終於感受到支配權力的痛快,見此事落定,再無人反駁,便接著說起了下一件事。
「另外,」昭昧道:「自今日起,朕欲向天下征書,不拘類別、不拘版本,凡獻書多者,按量分級,以定獎勵。」
這是宣告,而非商議。
撂下此話,不顧眾人如何反應,昭昧就宣布退朝。
她一路返回輝光殿,不多時,李素節便來到,開門見山地問:「你要編書?」
「是。」昭昧點頭。
李素節道:「其實有些早了。」
編書的背後是鮮明的政治立場。受前代焚書坑儒的負面影響,自那之後,歷朝為統一思想,不再明目張膽地毀壞存世書籍,他們選擇了更迂迴而可接受的方式,即編書。
無論是叢書還是類書,想要編書,首先便要征書,舉全國之力,將世間所有藏書都匯聚宮廷,如此,該留的、該毀的,便經此得到確定。
所謂明面上的有徵有還,實則建立在無人敢真正向皇帝討要書籍的絕對權威之上,那些不該留的書便莫名消失,不該出現的語句便再無痕跡,倘若民間沒有旁的遺存,它們都要就此消失在歷史當中。
故而,編書於眾多文士而言,無異於文化浩劫,但於一朝政權而言,卻是維持穩定所必要的一次清洗。
正因如此,凡一朝建立,待格局穩定,總要下旨修書。
大昭也要走這一步,甚至,她們要走得更深更遠。可現在的確不是好的時機。她們仍面臨千頭萬緒,許多問題沒有解決,政策尚未穩定,未必能為編書提供十幾乃至幾十年的穩定環境。
昭昧亦深知這一點,說:「現在只是征書而已,等書籍徵收結束,恐怕也要到幾年之後了。」
李素節恍然:「這莫不是你給那些男性文書們找的工作?」
「是啊。」昭昧促狹道:「要他們去整理典籍不是正好,整理完了,還可以讓他們抄。」
「的確是份好差事。」李素節忍俊不禁,又想起旁的事情,道:「崔主事只是從八品官員,你卻要她統籌整個修史的工作,只怕阻礙重重。」
「她的靠山是我。」昭昧道:「如果她足夠聰明,就知道該怎麼做。」
「那武姨的事情呢。」李素節道。
昭昧微怔。
李素節道:「再往前的事情我們都不知道,也就罷了,但周末帝的事情,我們都曾經歷,也知道依靠起居注來修史,怕是與事實相去萬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