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懷章自臨安乘來的馬車仍在,第二日,他簡單收拾了些水和食物,便帶著傅緣悲前往肇州。
兩百多里地,便是馬車也走了三日,全不知眼前的小姑娘是如何忍著腿傷,一步步走到蒲與。
魏懷章自到上京,便被送到蒲與囚禁,這期間,他並未見過外頭的世界。
這一路走來,他看到路邊有好些身著漢人服飾的屍身,愈發觸目驚心,愈發深切地了解漢人在北境的處境,心間主戰的信念便愈發地強。
一路上,二人情緒都不大好,傅緣悲念著爹娘,魏懷章念著北境漢人,琢磨自己是否能為他們做些什麼?
四日後,二人於晌午前抵達肇州傅家村。
傅家村的慘狀,遠比魏懷章想像得要嚴重得多。
整個村落,沒有一間完整的房屋。他不知那些廢墟下,掩埋了多少普通漢人百姓的屍體,而那些幸而未被掩埋的人,也未能逃過死劫,被殺死在外,寒冷與風雪,早已冰凍了他們的屍身。
終於來到傅緣悲的家,剛到,魏懷章便見到了傅緣悲描述中,為她徒手挖開一條生路的父親。
雙手十指已是血肉模糊,連指甲都瞧不見。
而那傅緣悲爬出來的洞口中,魏懷章見到了她的母親。
即便已死去多日,那根用以支撐身體的木棍,依然抵在她的胸口,她依舊保持著支持梁木的坐姿,雙手微托,呈懷抱姿勢。
魏懷章心間既酸澀又震撼,望著傅緣悲的父母,久久不能回神。
傅緣悲跪在了爹娘面前,這次她終於敢哭出聲,帶著哭腔的聲音顫著道:「爹爹,娘親,我找到魏大人了。我一定會好好活下去,一定會跟著哥哥回到故國!我一定會……」
聽著傅緣悲幾近失聲的哭聲,魏懷章眉峰緊蹙,雙唇亦跟著緊緊抿起。
他聽到的不僅是傅緣悲的哭聲,還有滯留北境無數漢人的悲泣,以及這片,原屬大梁的,故土的哀鳴……
十三年前北齊起兵,十年前先帝駕崩,兩年前北境陷落,可朝中那些主和派的官員,卻置北境百姓於不顧,亦無一雪前恥的勇氣!
這十三年來,主和派陷害了無數能武能戰的將士,流放了無數主戰的文官,那麼多前輩前仆後繼地送死,可終究沒能換來朝廷的改變。
他聽著北境的戰事長大,他懷著收回失地的熱血用功讀書,終於成為大梁史上最年輕的狀元。
初入朝堂時,他意氣風發,本以為自己是能成為收回失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