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柍用一塊綢布堵住血流。
又從白瓷瓶里倒出一粒丸藥,這藥還是在赤北她肩膀受傷時淺碧為她所配,自從那日淺碧使壞給她服了春.藥後,她便自己收著那些藥。
她試圖把藥塞進沈子梟的嘴裡,卻見他臉色慘白,嘴唇毫無血色。
江柍心一沉,忙問:「你沒事吧。」
沈子梟看似疲憊至極,聞言卻還是笑了笑:「死不了,我死了,你豈不是要給我當一輩子的寡婦。」
他伸頭去含她手上的藥丸,吞進口中咽了下去。
江柍眼眶紅了:「什麼時候了你還說笑。」
他看她凝重,便有心哄她,說道:「好孩子,不要哭,你親一親我,我就不疼了。」
江柍望著他,眼底霧氣蒸騰,翹長濃密的睫毛承不住一滴淚珠。
她含著淚湊上前親了親他的唇角,他的大掌在她後背上輕輕地拍,說道:「乖,幫我包紮起來。」
吃過那顆藥丸,他的血已慢慢止住。
她忍住淚,拿掉已被染紅的綢布,又用沾了酒的另一塊布輕輕為他擦拭,他閉上眼任她操勞。
不一會兒,他忽然感覺胸口一涼,他顫了顫,睜開了眼睛。
她含了一口酒,像只小貓在舔舐親吻他的傷口。
他愣住了。
臉上一涼,他伸手摸了摸,指尖濕了。
他生怕她看見,一手忙擦掉淚痕,一手撫摸她不知何時散落的長髮。
遠處的鷓鴣尚在啼叫著,近處夏蟲唧唧,此起彼伏,漫山遍野的風將這些聲響吹散又攏起,悉數送到耳畔。
沈子梟的血終於全都止住了。
江柍最後一塊綢布為他包紮起來,又從裙裾上撕下幾綹布條,把乾淨的綢布緊緊纏住。
沒多久沈子梟便起燒了。
江柍怕極了,她一直在喊:「你不要睡。」
可他就是昏昏沉沉的,也不知是燒糊塗了還是在夢魘,一直在喃喃囈語。
一會兒急聲呼喊「父皇!父皇……」,一會兒又說「愛愛你先走」,最後激動起來,差點掙開傷口,說什麼「獨孤曜靈我殺了你」。
江柍知道那獨孤曜靈正是梁國公主的名字,想到他曾為質子必定受她不少折磨,便把他摟進懷裡,像母親哄孩子那樣哄道:「好了好了,你不要怕,有我在,沒事的。」
他好容易才平靜下來。
而那時已是滿頭大汗,幾近虛脫。
江柍用酒為他一遍遍擦拭身子,她暗想,若是附近有溪水就好了,她就可以把自己沾濕再來為他降燒。
周圍一片寂靜漆黑,山林間連風聲都鶴唳,放在往日她定會害怕,可這會子她的注意力都放在沈子梟的傷勢上,反倒無暇顧及其他。
沈子梟一直到次日清晨才退燒。
他睜開眼,只見江柍伏在他的身旁睡著了,手裡還握著一截兒半乾的綢布。
他畢竟從小習武,昨晚又得悉心照料,因此傷勢來得兇猛,去得也迅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