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子梟進門就見他把那團畫紙丟於一旁,看了一眼,沒作他想,說道:「我要喝酒。」
謝緒風心一咯噔——
這人嘴上說著要喝酒,可眼裡卻寫著要喝醉。
謝緒風說道:「你身上還有傷,還是不要喝了,你有什麼煩惱,到街市上散散心不好嗎。」
沈子梟搖搖頭:「此刻我只想飲酒。」
謝緒風便深深看了他一眼——
沈子梟鮮少有這般情緒失控的時候,印象里他上回這樣不管不顧地把自己灌醉,還是三年前崇徽帝大封六宮,卻唯獨沒有理會他的生母,他有意提醒崇徽帝一句,竟遭崇徽帝痛斥,並當眾稱他生母是賤婦。
這次又是為何?
這樣問自己,謝緒風心裡竟浮現出一個人的名字,他隱隱按捺住自己的心思,命人拿酒來。
窗外耀眼的陽光已轉為橙紅,紫薇樹的花枝亂顫,被傍晚的陽光一照,在窗邊投下斜斜的濃郁長影。
沈子梟喝了一壺又一壺的酒。
越喝眼眸越是冷冽,越是冷冽便越顯出痛楚來。
謝緒風沒有勸,知道勸不住,只默默看著他喝。
起先沈子梟除了喝酒一句話也不說,直到徹徹底底醉了,才開始侃侃而談:「你可知她的氣性有多麼的大,在赤北因我一句話,她就揚言永遠不要再見到我,昨日因我不肯答應推掉與晁家女的婚事,她便要與我相決絕,我不過回了她兩句,她竟惱出一場病來。」
謝緒風渾身一凜。
從前他只以為,除了故皇后,天下再沒有一個女人能讓沈子梟崩潰了,直到此時此刻……
謝緒風想了想才開口:「所以殿下會推掉這個婚事麼。」
「做夢!」沈子梟說,「她不肯把心給我,卻要我把心掏給她,世上怎會有如此無理之事!」
謝緒風再次沉默。
又聽他說:「她可知她得到了誰的愛?一個未來天子的愛!她得到天子的愛還不滿足,還想得到天子的權力……」
這個字眼就這麼直愣愣地從沈子梟嘴裡冒出來,如同一支利箭,猝不及防,正中眉心。
謝緒風的睫毛一顫,抖動著閉上了眼,內心深處好像落了一場秋雨,濕漉漉的。
謝緒風想起很多關於沈子梟的往事。
當年孝章皇后觸怒崇徽帝被廢黜,年僅五歲的沈子梟在上元宮前長跪為母求情,恰逢大雨連天,他昏倒又轉醒,醒來又昏倒,竟跪了三日,終於在奄奄一息之際,觸動了崇徽帝的心。
崇徽帝答應在他五歲生辰那日去看一眼孝章皇后。
然而這一面竟讓二人關係破裂得更加徹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