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柍吼了一聲:「快去!」
這聲吶喊,衝破了內心最後一絲防守,她崩潰慟哭,再也忍耐不了。
葉思淵咬牙轉身狂奔出廳。
輕紅見狀,顫抖著舉起手臂,想要為江柍拭淚。
明明是將死之人,卻還要反過來安慰活著的人,江柍被她的善良擊潰,一邊念她傻,一邊又努力仰起頭,不敢再哭出聲。
同時,又連忙握住輕紅那舉起一半的手,試圖給她一點力量,卻猝然一慌,被一股鑽心的疼痛直擊心臟。
她看到輕紅那十個光禿禿、血淋淋的指頭,紅腫著,鮮血已經發烏凝固,那是被孤獨曜靈一片一片生生剝離拔下來的啊……
江柍哽咽道:「輕紅,馬上就不疼了,葉思淵去找軍醫了,你會沒事的。」
殊不知這話卻也是在安慰自己。
輕紅的眼底也湧上熱淚,嘴角卻還笨拙地上揚著:「我一定是個壞人。看娘娘這麼傷心,我…竟覺得幸福。」
江柍一怔。
這瞬間,心酸比痛苦來得更重。
她想起輕紅那次在除夕夜放蓮花燈,輕紅說,她的願望是希望「殿下和娘娘安康萬福,一切都好。」
她並非輕紅的主子,卻因是她主人的妻子,便也得到了她的善意。
而這股善意,從那夜的蓮花燈開始,到後來赤北行軍時的安撫,再到如今的拼死相護。
一直蔓延至今。
那夜的蓮花燈,從未滅過。
甚至隨著歲月流逝,而變得越來越明亮,越來越溫暖。
輕紅又閉上了眼睛。
江柍不死心,還是喋喋不休地同輕紅講話,試圖喚回這個傷痕累累的靈魂:「輕紅,乖,你再堅持一下,這麼多苦難和折磨你都熬過來了,不能在希望來臨時倒下啊。」
輕紅不回答。
江柍便一直說,一直說。
「你想想以後好不好,到時候咱們回到中原,一起在扶鑾殿後院納涼,去梅塢賞花。」
「你穿紅色好看,我那裡有許多漂亮的紅裙,回頭你都一一試穿給我看好不好?」
「哦對了,除夕夜我還想與你一起去放蓮花燈呢,你可一定要教教我怎麼做出那樣好看的燈。」
「……」
說起這個,輕紅有了反應,卻並非對未來的憧憬,而是一聲輕微的喟嘆:「就是不能死在中原,我有點,遺憾。」
江柍聽到這話,心像被攪碎了一樣疼,她絞盡腦汁挑起輕紅的求生欲:「別亂說,還有淺碧呢,你們整日待在一起,如果你出事,她會傷心死的。」
「淺碧……」輕紅掀開眼皮,輕笑了一聲,「我攢了好久的體己,一半在妝奩下的木盒裡放著……還有一半在…在錢莊,都留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