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緒風看著謝輕塵的側顏,月光下,她柔和如不染纖塵的仙子。
謝輕塵見謝緒風沒說話,才轉頭過來,淡淡回視他:「你就當貴妃死在今晚的□□之中了,從此之後,世上再無謝輕塵,也再無謝貴妃。」
謝緒風似乎明白謝輕塵的意思,又似乎不明白。
他抿了抿唇,問道:「長姐不打算在宮裡,也不打算回謝府?」
「是。」謝輕塵道。
沒等謝緒風繼續問,她乾脆將心裡話全盤說出:「我才二十多歲,青春貌美,何必被困在深宮大院?我想去江湖遊歷,若遇上所愛,便在一處花好水好的地方安家生子,若遇不上,就一直往前走,走到我走不動為止。」
或「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或「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或「泛舟臨曲池,仰頭看春花」,都是很好很好的。
謝緒風沒有理由阻攔她,也不應該阻攔她。
他唇角慢慢地向上彎了彎,對謝輕塵會心一笑:「長姐只管去,我會吩咐下去,各大銀號都會為長姐留下行路的盤纏。」
謝輕塵看著他,心裡的暖意悄然流淌。
她有一瞬間的衝動,想說「你與我一同前去吧,丟了這勞什子的官爵」。
話到嘴邊,又咽下。
她知道,謝緒風自有他想要肩負的責任,想守護的人,人若有了牽掛,便不能真正自由。
思及此處,謝輕塵必不可免地又想起沈子梟。
想到那年初見,少年風采如神,小小年紀便有山嶽巍峨,日出滄海的氣度,她淪陷怎能不是必然?
而直到此時此刻,一切都天翻地覆,她才發現。
多年來的執念,也許就只是執念而已。
早已無關情愛。
說到底,當初看似偶然的「一眼誤終生」,又有多少情愫摻雜其中,背後滋生的感情焉知不是父親刻意在「揠苗助長」。
父親終究是比崇徽帝還要讓她憎惡的人。
為了成全自己的愛人,便賭上她的性命和前途,既傷害了她,亦對不起她的母親……
好在謝緒風是個很好很好的弟弟。
若非有他在,她這一生恐怕都不願再提起一個「謝」字。
謝輕塵抬首,目光很是溫柔,彎彎唇角,朝謝緒風一笑。
而後轉身,往那蝴蝶飛遠的方向走去。
*
謝緒風雖然願意給謝輕塵提供盤纏,但謝輕塵走後,還是如人間蒸發一般,從未露面。
直至五年之後。
謝緒風因沈子梟下派的公務,前往雲南國,在一個叫大理的地方,吃到了地道的赫州菜。
小酒樓名喚「忘塵」。
開在洱海之畔,足有三層高,很大一個院子,從外面看,布置得清新雅致,頗有禪韻。
偏生進去一瞧,才知裡頭竟花團錦簇,一片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