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柍只勉力自持,笑道:「如母親所見,柍柍一切安好,只是霧燈去了,我這一生都要因此事傷心。」
趙華霽點頭道:「霧燈的事我也聽說了,那姑娘不愧是我一眼看中的人,當年我之所以許她隨你入宮,就是覺得她性子堅韌,品性也好。她如今為救你去了,便不是你的奴婢而是恩人,你傷心是應該的,記住她也是本分,但切莫鑽牛角尖,你要想啊,她這樣好的人,定然早登極樂去了。」
江柍聞言只覺得原本皺巴的心變得很是熨帖,不愧是母親,總能安慰她。
江柍又問道:「那麼母親呢,這兩年您過得好嗎。」
趙華霽拍拍江柍的手,笑道:「我的日子自是順心的,這兩年你哥哥們都給江家添了人口,你父親也未曾出去打仗,一家人關起門來過日子,雖朝堂上多生暗涌,但那終究是男人們要上心的事情,為娘我還是平靜的。」
江柍聞言不由放心不少。
趙華霽卻嘆了聲氣:「除了掛念你,還有迎熹。」
聽到「迎熹」二字,江柍微愣。
趙華霽自顧自又道:「咱們娘倆也沒什麼好隱瞞的,我牽掛你,正如你思念我,這是不用問便彼此知曉之事。至於迎熹,她去年嫁給紀敏騫,你也知道,她的大婚之日便是陛下逼宮政變之日,那孩子當時已有身孕,差點傷心死。」
江柍在趙華霽話說到一半時,心已徹底沉了下來。
當日得知政變發生於迎熹大婚之日時,她的第一個念頭便是想「迎熹這樣內向膽小的性子,遇到這樣的事,還活得下來嗎」。
趙華霽喟嘆道:「人心都是肉長的,當日太后將你和迎熹調換,我每每想到迎熹享受了本該屬於你的安穩人生,便對她熱絡不起來,她又是話少的性格,對我也不親近,這麼多年過去了,彼此總是隔著一層。直到看到迎熹在大婚之日上失態,差點丟了性命,我才覺得不忍。」
說到這裡,趙華霽眼角有淚滲出,她抬手悄然拭去,又繼續道:「還是那句話,人心都是肉長的,許是覺得經過紀敏騫一事,迎熹也受到了代價吧……我才會對迎熹心生惻隱。」
江柍聞言,好像周身的光都被熄滅一樣,眼神先黯了下去,接著是周身沉鬱。
她能理解趙華霽的感受。
迎熹作為「主子」,無論是否為太后安排,她都是既得利益者。
從她們身份調換那一刻起,迎熹身上的重擔,徹底由江柍背負,那麼迎熹的平安順遂,都是在草菅江柍的人命。
趙華霽身為江柍的母親,看到迎熹在江柍從前玩耍的地方玩耍,在江柍從前溫書的地方溫書時,又怎能不痛,怎會對迎熹毫無芥蒂。
可當迎熹被紀敏騫算計傷害之後,似乎命運已對迎熹這十幾年「偷來」的安穩日子,做出了懲罰。
於是趙華霽心裡的芥蒂,慢慢便被撫平了。
江柍只道:「那母親可有時常去紀府看望迎熹,她身子養得還好嗎。」
趙華霽點頭:「嗯,我隔三岔五便會過去,她腹中孩子是保住了,只是心情鬱結,太醫和我都戰戰兢兢,恐這孩子不能健康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