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知道,他走到如今的地步,命運從未對他仁慈半分。
多數人長大成人,不過是肆意奔跑的時候摔上幾個跟頭,可他從小到大,都是被命運拿著刻刀,捂住嘴巴,一下一下鐫刻而成。
既不知他的苦,何必怪他的惡。
既然怪他的惡,為何不教會他善。
「朕最噁心的就是你。」宋琅對迎熹說。
他看著迎熹脆弱的面龐,只想冷笑:「你被她教的如此單純善良,你身上所有美好的品質,都是她愛你的證據,你被保護得多麼好,連和親這樣的大事都有人替你而去,她為了你的平安喜樂,讓江柍賠上自己的性命去替你犧牲,為了做戲做足,她燒了大半個皇宮幾十座宮殿,燒死了幾百條人命,你午夜夢回的時候,可有半分不忍?」
迎熹愣愣看著宋琅,說不出半個字。
「你五歲那年生病,她抱著你一夜都不闔眼;七歲那年出水痘,她去濟慧寺拜佛,三千階梯,她三叩九拜上去;你十二歲,只無意間提起想吃母親做的菜,她這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人,為了你下庖廚,差點切斷自己一根手指……」
宋琅回憶著,漸漸平靜下來,語氣比之前輕很多,也寂寞很多:「你過得幸福順遂,便以為這人世間就是你看到的樣子,可不是人人都和你一樣,能被母親寵溺著,無憂無慮長大。」
說到這,他自嘲起來:「而朕,在你五歲生病那一年,發高燒幾乎見了閻王,半夜醒來驚厥欲死,宮裡的嬤嬤去請太醫,卻發現太醫都在你的宮裡,就這樣苦挨著,直到高燒自己退了;還有一回,朕與你同在御花園投壺,你自己絆了裙子不小心摔倒,她當時沒說什麼,後來竟尋了個錯處,讓朕兩日沒有吃飯……這些你可知道?」
迎熹看向太后,想要問詢什麼,可太后卻始終沒有回頭看她一眼。
她止不住淚流,視線模糊一片。
宋琅見她這般,心裡沒有想像中快慰,卻也不似從前回憶起這些時那麼痛苦了。
他嘲弄一笑,對迎熹道:「時至今日,朕已經敢大方承認,朕是個冷漠,殘忍,卑劣至此的人。可那都是因為,朕從未得到過你所得到哪怕萬分之一的愛與祝福。」
「所以阿璇吶。」宋琅鮮少地叫出迎熹的名字,「你總以為你是對的是嗎,可換你過朕這樣的日子,只怕你早已活不下去。」
「你的乾淨純真,從來都是踩著別人血淋淋的苦難才變得高尚,你一點都不無辜。」
「……」
雪在天地間紛揚,撲簌簌如柳絮紛飛,可天空並不陰翳,月亮仍舊高高掛著,亮堂堂一片,雪色如霜。
屋裡的火盆里噼啪響了幾聲,除此之外,再無任何聲音。
宋琅也不希望她們母女說些什麼。
她們或許仍不覺得自己曾怎樣傷害過他,或良心發現,真的對他懺悔一番,可在他最需要的時候,沒有得到溫暖,此刻也不再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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