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對角色理解的完全不對,」安亞說,「你演得太和善了,根本不是埃德蒙這個人吶。埃德蒙必須是一個傲慢的、強勢的、高傲的人,完全沒有把任何人都放在眼裡。」
然而埃德蒙的台詞卻從來沒有包含過什麼尖銳的含義,反而是永遠只有脆弱的、充滿了恐懼的自言自語。
那時的林柯倫感到非常吃驚,繼續想要詢問安亞,但安亞卻揮了揮手,用一種「朽木不可雕也」的眼神瞪視著他:「如果這都不能理解的話,確實還是儘早退出比較好。」
——那當然是不能退出的。
然而距離下次排練還有兩天的林柯倫至今也還沒有想清楚安亞指出的問題應該怎麼解決。
他嘆了口氣,一臉沮喪地躺到地板上,看著排練室的吊燈發呆,感到非常苦惱。
埃德蒙是個什麼樣的人呢?林柯倫又繼續想了一遍這個最近大概困擾了他一萬遍的基本問題——往往很多稱之為基本問題的東西反而才是真正難以解答的困擾。
埃德蒙是一個畫不出畫的畫家,也是一個脆弱而軟弱的的畫家,他明明在年輕的時候很有繪畫的天賦,但卻因為一次意外的遭遇摔斷了手,可是明明他的手在恢復後並沒有什麼實質性的傷害,他卻偏偏堅信自己再也拿不了畫筆、畫不出畫了。
埃德蒙的家庭也暗流涌動,滿是互相傷害的創傷,埃德蒙的父親流連在落魄的酒館和妓女們大談浮士德,而妓女們則會取笑他,讓他給自己的胸脯留一副「野獸派」的畫作,要他學著梵谷把自己的耳朵割破。而埃德蒙的母親原本是一個很有錢的富家小姐,卻在埃德蒙的弟弟死後就有些精神失常,總是大半夜起來彈梅菲斯特圓舞曲,堅定地認為自己還活在少女時期,即將要去到格蘭達洛修道院,成為一名虔誠的修女。
這樣一個畫不出什麼好的畫作,一直靠著父母接濟生活,被周圍的人嘲笑、看不起他,就這樣碌碌無為的埃德蒙,為什麼會是一個傲慢的、強勢的、高傲的人呢?
林柯倫覺得十分費解。
「而且我覺得我身邊也沒有這樣的人啊,」林柯倫在上音番前的空檔,不禁和身旁的艾維茵聊起了這件事,「感覺根本就無法想像這樣一個人的內心。」
「藝術當然是源於生活但高於生活,生活中當然很少見這麼極端化的角色了,畢竟都是要把很多不同人身上的戲劇衝突集中在一個角色身上才好集中表現嘛,」現役大學生艾維茵倒是很有一番見解,「但是如果非要說的話,我覺得其實倒是有一個人很適合你來模仿,從他身上說不定可以獲得很多靈感來塑造角色哦。」
林柯倫睜大了眼睛:「真的嗎?是誰?」
艾維茵揚起了下巴,眼神轉向在一旁還在跟編導確定機位的莫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