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南火車西站坐落在嘉南最老城區處,出了華陽路口再往前幾百米就是火車站,那邊靠近遠山縣,有不少縣城過來的務工人士,他們提著大包蛇皮口袋,操著一口濃厚方言,跟著人潮緩緩流動在城市裡。
出了火車站,洶湧人潮開始逐漸分散,片刻喧囂後只留下永久寂默。少女逆流而上,七拐八拐進了一座待拆的居民樓。
新一輪城市規劃已經開始緩緩運行,以火車西站為中心一直到整個老城區,都將慢慢重建。這座居民樓是第一個工程,但拆遷隊遲遲沒有行動,少女觀望了很久,確認已經完全沒人後,才把這裡定為臨時棲息地。
兜里手機一直在嗡嗡作響,一直到走進樓道里,少女才接通電話,細聲細氣喊了一句:「媽媽。」
「囡囡,」對面婦人聲音蒼老,語氣里透出幾分柔和,「下個周末回來嗎?」
少女整張臉都隱在黑暗裡,不知是因為冷還是害怕,瘦削的手微微顫抖,她緊握成拳,連指甲都嵌進肉里:「不回來,學校有考試。」
「噢,那可要好好準備,」電話那頭傳來婦人低沉的嘆息,她似乎對女兒不回家的行為感到惋惜,「不過自從你上大學之後就沒有回來過,下個月一定要回來。」
「那天很重要,你一定要回來。」
突然一陣狂風吹卷殘敗樓房,瓦礫沙塵隨之紛舞,少女掌心已滲出絲絲血跡,她跪坐在地上,身體劇烈顫抖,像是為了尋找溫暖依靠,她竭盡全力縮進旁邊某處,小聲回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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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允和昨晚又沒睡好。
他頻繁地做噩夢,夢到童年時的那個暴雪夜,又夢到和母親分別前的爭吵。他不停地從夢裡驚醒,又不停地再次沉睡,等他徹底清醒時天已經微微亮了。
剛剛翻身下床,他就頓感頭重腳輕,差點從樓梯上摔下去。耳鳴和頭痛同時來襲,右邊耳朵幾乎像蒙了層紗一樣,他能清晰聽見自己不規律的心跳聲。
宋允和暈暈沉沉下樓洗漱,就連握著水杯的手都不住顫抖,涼水從杯口中湧出,灑濕了他整個手腕。
距離上班時間還有三個小時,宋允和第一次想拋開所謂的紳士人設,直接衝進陳喬家裡把藥搶過來。
不過不行,他必須和陳喬好好相處,因為如果沒有她那個精神科朋友,自己拿藥怕是有點困難,畢竟但凡換一個陌生醫生來,一看他這症狀肯定會限制他吃藥的劑量。
宋允和在家死去活來熬了半個小時,終於想起昨天沈祈年買的那盒布洛芬,他瞬間垂死病中驚坐起,跳起來就要找那盒藥,卻又在幾秒後狠狠給了自己一巴掌——
為了和那討人厭的沈支隊長劃分界限,宋允和昨晚回家前特意把那盒藥留在了沈祈年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