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洬讓他說得哭笑不得:「你又胡說什麼……」
他有他的為難。這套兩層樓的小寓所是他回來以後拿出了自己的積蓄,陸歸昀娘家又貼了一些,才買了下來。既然他成了家也立了業,就沒道理還讓母親住在舅舅家。霞珠跟了關夫人一輩子,自然是不會落下。但憑著關洬大學教授的薪水,再像從前一樣養上四五個丫頭老媽子的,終究是不能夠。家裡的事情,難免還是要陸歸昀這個做兒媳的來打理。
雖說原來也是陸歸昀在生活上照顧關洬多一些,但畢竟只是作為妹妹,做飯、洗衣、替他謄寫文章整理稿件這些事,高興了才做,要出去玩就不做,更不用她當家理財,為錢操心。如今回來了,他是關教授,她就要被困在「關太太」的身份里,這些事,也就再沒有「想不想做」的餘地了。外人看著伉儷情深、相敬如賓,其實都是關洬的心不安,理不得。
關洬唯一慶幸的是母親雖然當年對陸歸昀有所不滿,如今見他們處得和睦,也就釋懷了。
這些話跟於伯燾自然是說不上,關洬很糊弄地又給他倒酒:「來來來,好酒好菜都堵不上你的嘴……」
一頓接風的家宴吃到了深夜,關洬把客人們一個個都送到門外,最後才去攙於伯燾。他因喝得太多,路都走不大穩當,抓著關洬的襟口,突然講:「適南,敬棠給我寫信了。」
關洬很少稱承倬甫的表字,他們少年時期,身邊的人也大多以排行稱呼他,再加上於伯燾此刻有些大舌頭,以至於關洬一時沒反應過來這是誰。他正艱難地維持著兩人的平衡,心不在焉地回答:「好好好,給你寫什麼了?」
於伯燾突然摁住了他的手,眼神清明,聲音低下來:「北京快撐不住了,他要給自己找退路。」
關洬愣在那裡,腦子裡像是有一根弦突然被擰緊,半晌才幹笑道:「說好了,今晚只敘舊,不談國事。」
「不是國事。」於伯燾擺擺手,但下一句又道,「北京的情形你知道的呀,識時務的早就南下了!」
「我知道什麼……」
於伯燾摁住他,讓他耐心聽下去:「他給我寫信,意思很清楚。若我能為他安排一二,敬棠就會投向南京。但是,我該不該……?」
關洬:「為何來問我?」
「你最了解他!」於伯燾的聲音揚起來,搡了關洬一把,「嗨呀你怎麼還跟我裝傻!他要來南京早就來了,如今才給我寫信,我怕有詐!承敬棠其人,用好了是人才!用不好,就是天大的麻煩……」
陸歸昀走出來:「適南?還沒把人送走?」
於伯燾立刻閉嘴:「誒,弟妹,這就走,我跟適南再說兩句……」
他一邊說一邊把關洬拉出來,關洬不情不願地開口:「這個你是真問不上我!」
「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