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哥!」關洬叫了一聲,承倬甫抬起了頭,看見了他,露出了一個笑容,招了招手。關洬也招手,痛苦像是揣在胸口的活物,從他喉嚨口躥出來。他本以為他已經可以克制住不再問了。
「你告訴我你到底要去幹什麼!」
但是承倬甫沒聽見。人群喧鬧著,他還是站在那裡,仰著頭,太過於渺小,幾乎馬上就要被人群擠得看不見了。關洬在那一瞬間產生一種強烈的衝動,想要下船,然而輪船選擇了在這個時候開動,巨大的轟鳴聲要震碎所有人的耳朵。
「我等你!」關洬聲嘶力竭地喊,「六哥!我在香港等你!」
承倬甫露出茫然的表情,指了指耳朵,又搖了搖手。
身邊的人都聽不下去,好心似的,勸了他一句:「他聽不見了。」
於是關洬不喊了,承倬甫還在看著他,關洬張開嘴對他做了個口型。我,嘴巴張圓;愛,雙唇再張開一些;你,唇角微微往後扯。他們之間從來沒有說過的話,因為太洋派,太直白。承倬甫的身影就這樣看不清了,關洬一開始以為是他被人群推倒了,隨後意識到模糊了他眼睛的是無盡的淚水,他不知道承倬甫有沒有看清他的口型。
輪船就這樣駛離了上海的港口。
關洬在一個多月以後從報紙上看到了吳玉山的死訊,槍殺,無人宣稱對此負責,但普遍認為是重慶方面的手筆。有人評價這個行事有軍統之風,但刺客始終沒有落網。關洬收到承倬甫的最後一封信里說,他下個月就會來香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