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澄亮的天空,除了早年間生活的鄉下,也只有還沒被徹底污染的郊區尚且存在這樣的美景。
他翻了個身,摸了摸蓋在身上的柔軟的被子,不知道是什麼材質做的,一點也不悶,嗅起來有股花香。這個富貴人家似乎很喜歡花,哪兒都有花,花瓶隨處可見,即便是自己居住的這間屋子,窗戶底下也擺著一盆蘭花。
蘭花好養,不需要耗費多少精力。
也不需要他費心,那個管家模樣的女人會料理好這些細節,能幹到仿佛有使不完的精力。
齊延閉上眼,又睜開,從床上起身,從自己從家帶出來的行李箱裡翻找出一個破舊的翻蓋手機。
手機邊角已經有些磨損,泛出白色的劃痕,已經上了許多年頭,打開翻蓋屏幕還會發出吱呀老舊的聲響。
他對著屏幕,望著漆黑的板面,映照他面無表情的臉,在黑夜的渲染下更加冷血無情。
頭髮太短,五官無法用碎發修飾,盡數暴露在空氣中,就顯得戾氣橫起,不太好相處的模樣。
一雙眉頭常見蹙起,右邊的眉毛尾端斷了一截,變得更加凌厲。
唇也緊緊抿著,板正肅容,無論如何也不能叫人親近。
眼睛也黑,濃墨如夜,瞧不出一點真實情感。
然而,這些眉目生在一人身上,卻顯出幾分俊秀,就像書本中常說的盛極必衰,慘到極點也顯出一點好處。
斷眉尾一顆痣生得恰到好處,一瞬間沖淡了這些冷的不敢讓人接近的戾氣,
他回過神,從破爛的行李箱裡找出充電器,手機連接上床頭的插座,他終於長摁開機鍵,聽見熟悉的開機音樂響起,光亮一瞬間籠住他的所有情緒,仿佛一瞬間將他吸入了另一個世界。
充斥著絕望和數不清的淤青落魄的往日。
純白的世界染成黑色。
一隻稚嫩的手臂在陰暗的雨天揮舞著哭泣,母親倒在血泊中,頭上是父親用木條抽打出的青紫傷痕,那上面滲透出血跡,好多好多血,將這個世界染成紅色。
絕望化作一隻飢腸轆轆的野狼,在荒原中追逐著,嘶吼著,最後將他剖開入食。
於是白光消散,無數的電話來電將他淹沒。
他熟視無睹,點開通訊錄,尋到熟悉的號碼,手指微微停頓,轉而撥打。
電話那頭傳來嘟嘟的聲響,及至等了十幾秒,那頭才接通。
呼吸聲一瞬間代替了言語。
青年沉默片刻,才出聲:「媽。」
……